回到建康足足一个月,所有的辗转反侧,夜半惊醒,所有的避而不谈,左右摇摆似乎都在这一刻下了定论。
她做不到完全的恨他,但好像也做不到,完全地爱他。
所以只能折磨自己。
又或者说,互相折磨。
她不敢发出声音,因为她不确定司马绍还是否在窗外,直到第二天清早,云景看着那地上晕开的血迹,吓得不轻。
第章卷二群雄逐鹿19-阿姊
云景端着洗漱用品,匆忙地敲打着王桓的房门,无人应答。她干脆推门进去,眼神在房间扫视,直到落在蹲坐在窗下的王桓身上。
她赶紧将手上的东西扔在一旁的桌子上,往王桓身边去。然后拉起她的手臂,四处检查,“这是怎么了?又做噩梦了吗?窗外面好大一滩血迹。”
王桓有点累了,抬手轻拍云景的肩膀,“没事,清理一下吧,莫叫人看见了。”
“是,这段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一回来就日日噩梦不断,现在竟然还。。。。。若是有什么麻烦,不想让丞相大人知道,好歹也可以找三公子帮帮忙啊。”
王桓嘴角扯出一个笑,手撑着地站起来,“没什么事,别担心。”她扶着墙站起来,问:“看你今日匆匆忙忙的,是出了什么事吗?”
云景这才想起来,“哎呀”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差点忘了,三公子在书房和丞相大人吵架呢,二公子也在,我赶紧来跟你说说。”
王桓有点诧异,王笙平日里想来不爱往王导面前凑,每每免不了好一顿训斥,怎么今日竟然还吵起来了。
“去看看。”
王桓当即梳洗,换了身得体的装扮,用云景的粉脂遮了遮眼下的青黑,往内院书房去。
路上云景一边走一边跟王桓说着昨晚的事。
“如今陛下身体不虞,不知还有多少日子,前几日宫里还传出了好些太子殿下和陛下妃嫔之间的不雅之事,可能是三公子在哪个宴会上被人提了一句夫人,生了好大的气,回来就找了丞相大人,让他将夫人从宫里接回来,免得平白叫人辱了去。”
“我知道了,事关家族声誉,你就别去了。”
王桓走的很快,云景只跟出来几步,便叫她打发走了。
书房在内院,王桓轻车熟路地找到地方。短短几步路的时间,她就做好了打算。如今的局势很明朗,司马睿活不了几天,司马绍和他的几个叔叔相争已成必然。宫中变故频繁,王遐呆在宫里确实危险。
王桓到的时候,书房里父子三人分站两边,王笙跪在最中间,显然是刚刚挨了骂。王汇看见她过来,赶紧抛了几个眼神出来,指望着王桓能帮忙劝劝王笙。
王桓却没有理会王汇求救的目光,径直跪在了王笙旁边,抱拳道:“叔父,侄儿认为,二哥所请不无道理,希望您能将二姊姊从宫里接回来。”
王笙见她为自己说话,腰板儿都挺直了些,抛给王桓一个“靠谱儿”的眼神。
王汇扶一扶额头,正准备上前替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弟弟求求请,就听王导沉沉地声音传过来,“你们两兄弟先出去,桓儿留下。”
王笙听见这话,不情不愿,“父亲,此事是儿子先提出的,关桓儿何事,要罚就罚我。”
王汇再一次为这不成器的弟弟抹了把汗,但是还是上前将人拉起来,“父亲,我们先告退了。”
他一只手拉着王笙,硬生生将人从书房拉了出去。
两人退出书房,这里只剩下王导和王桓两人,一跪一坐,似曾相识的场面,上一次还是为了南阳。
“起来,坐吧。”
王桓起身,坐在了王导侧面的椅子上,叔侄四目相对。
“看来你是决定了?”
王桓有点惊异于王导的提问,只好装傻应对,“叔父说决定什么?”
王导见她不愿说实话,冷笑两声,“司马绍昨夜在你院子里站了半夜,你们是当我老糊涂了吗?”
王桓身体轻颤,抬头看向王导,“不敢,只是叔父既然知道,为何不。。。。。。”
“为何不下杀手,还是为何不告诉司马滕,司马绍还活着?”
王导站起身,站在王桓面前,他如今已经年近五十,身子稍显佝偻,哪怕站在王桓面前,也不像是曾经那样可以轻松俯视她了,“当年,我与陛下年少相识,后来半生扶持,一步步看他从一个风流少年走到如今的垂暮帝王,世人都说,这晋南江山有我王家一半,但事实上,这所谓的王,只是我王导一人。”
王桓低下头,拱手相前,“叔父当得起这盛誉。”晋南不至向北方一样战乱不断,百姓流离失所,王导确实当得起一声赞颂。
王导却摇了摇头,伸手扶上王桓的肩膀,“但是,我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