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了什么?”
三连问。
钱弄墨伸手,将手中握着的那两半银锭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钱老爷和两位大掌柜的目光一下子被桌上那被绞成两半的银锭吸引了。
纪三更拿了一半起来,然后眸光便是一凝,“注铅银锭!”
钱弄墨点点头,“爹你还记得阿金之前跟你说过铺子里曾经有位客人拿了一块假银锭过来辨别吗?那位客人就是荆公子。”
“什么?!”钱老爷一听,立刻火冒三丈,“他有什么企图?!”
这一瞬间钱老爷阴暗地想到了惊马事件,该不会那次惊马便是他一手策划又假装出手相救的吧?
“爹……荆公子不是赵茂,这银锭是他家人所赠,他也不知道是假的,那日自我们铺子里回去之后他就把这银锭绞开来确认真假了。”钱弄墨下意识替荆少语解释了一句,然后有些无奈地道,“我借了这银锭来,是想让大家掌掌眼,荆公子是从京城来的,我总觉得苏县令口中所说的那批从魏晟家中查抄出来的银子……和眼前这个,很可能是同一批。”
“大小姐你是说……”纪三更面色一变。
钱弄墨点点头,“我觉得,从魏晟家中查抄出来的那批银子,很有可能也是注铅的假银锭。”
纪三更是个全才,他一个人替钱老爷管着几家铺子,原本他还是这家金银交引铺的掌柜,直至阿金可以独当一面才抽身去管别的,他对于辨别金银钱币的真假眼光十分犀利独到,钱弄墨那些本事基本都是跟他学的。
纪三更从桌子上拿起另一半银锭,将两块银锭拼接在一起,他先是看了一眼底部的戳记,然后又拿手掂了掂,赞叹道:“十二两半,与真银锭在重量上几乎没有差别,好精细高明的手法。”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与这盗铸之人惺惺相惜不成?!”脾气火爆的张青骂骂咧咧地道。
纪三更有些不好意思地讪笑了一下,只是那神态之间仍颇有几分“卿本佳人,奈何做贼”的感慨,他轻咳一声,道:“这银锭应该就是出自这个杜大郎匠之手。”
“为何如此笃定?”张青一脸不服,“难道就不能是旁人冒充了这杜大郎匠的名号吗?”
“张兄有所不知,每个工匠的戳记都有自己的笔锋习惯,这是旁人很难模仿的。”纪三更好脾气地解释,然后叹了一口气,道:“且这人,是我招来的,我认得他的笔峰。”
钱弄墨听前半句的时候还频频点头,当初她看到这个银锭的时候也是凭着笔峰认定这块注铅银锭应该是真的出自杜大郎匠之手,只是听到后半句的时候有点惊讶起来,纪三更是钱老爷的心腹,在阿金接手这家金银交引铺之前也并不是独独管着这一家铺子,她原本以为纪三更不会对一个籍籍无名的工匠有什么印象的,却原来……这杜大郎匠是纪三更亲自招收的人吗?
“人人都叫他一声杜大郎匠,其实他本名叫杜春林,是个老实巴交的可怜人,家中还有一个年岁差了很多的弟弟,说是自年迈的父母过世之后就一直养着弟弟,他大概是三年多前来铺子里找工做的,恰巧当时铺子里的工匠要辞工返乡,我看他手艺不错就留下了他……没想到能闹出这么多事来。”纪三更说着,十分愧疚地对钱老爷拱了拱手,“这事,是我识人不清的错。”
“人心隔肚皮,这事怎么能怪你。”钱老爷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你不要往心里去。”
钱弄墨却是皱了皱眉,总觉得纪掌柜的话里透着些许的违和感。
老实巴交的可怜人,有个从小养大的弟弟,这些几乎是铺子里所有人对这个杜大郎匠的固有印象,一听起来便让人觉得怜悯且不设防,可就是这么一个老实巴交的可怜人,好不容易得了铺子里的工作,却只做了一年多就辞工走了,至于辞工的原因……上次阿金似乎说是因为弟弟娶了亲,要孝敬哥哥?
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而且他辞工之后还立刻搬走了,谁也找不到他,除了他那个弟弟和不知道有没有的弟媳妇,他似乎跟周围所有人都没什么交集,以至于问起他来,除了那些固有印象,谁也想不出别的。
这太奇怪了。
“如果……这个杜大郎匠,一开始就是抱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来的呢?”钱弄墨忽然用猜测的语气道。
钱老爷和两个大掌柜面面相觑。
这么一讲,似乎也不无这个可能啊。
“爹,你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钱弄墨幽幽地看向钱老爷,“深仇大恨,不共戴天的那种。”
钱老爷抽了抽嘴角,生平第一次有点想打死这个不孝女。
“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这么苦心积虑地下这么一大盘棋来陷害钱家。”钱弄墨默默地道。
钱老爷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