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容冷笑道:“阁下便是学了几句中原话也最好别乱用。‘秦晋之好’可不是这么说的。”
兜帽男子微笑道:“奚公公懂我的意思就行。顾扶洲一死,两国恩怨已了,西夏可保不再来犯。用顾扶洲一人的性命,换西北安宁,这桩买卖究竟值不值,公公比我更清楚。”
奚容问:“既是买卖,你们军师又想从我这拿到什么。”
兜帽男子在阴影里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军师所要之物很简单,不外乎是……”兜帽男子用指尖沾上茶水,在桌上写下“粮道”二字。
奚容沉默良久,道:“我知道了。”
兜帽男子起身,学着中原人行了个礼:“如此,我就等公公的好消息了。”
“你从侧门出去。别让旁人瞧见你。”
“这是自然。”
兜帽男子走后,奚容独坐沉思,冷不丁听见外面传来一声:“皇上?”
奚容脸色骤变,猛然开门,萧玠煞白的脸映入眼帘。
第94章
奚容在府上密会西夏来使,奚府自是戒备森严,然而戒备戒的是旁人,不是天子,更不是他护了一辈子,宠了一辈子的弟弟。
他知道,萧玠全听见了。
相伴多年,对方就好似另一个自己,萧玠的每个神态,每个动作他都无比熟悉,但他从来没见过萧玠在和他在一起时,露出这样的表情——惊慌错愕,瑟瑟发抖,失望又害怕。
奚容心中一阵刺痛,声音却放得轻柔:“皇上。”
萧玠呆愣在原地,像是在看一个残暴狠毒的陌生人。
奚容又唤道:“阿玠。”
萧玠如梦初醒,眼圈一下子红了:“阿、阿容,你……你叛、叛……”
不等“国”字说出口,奚容就打断了萧玠:“阿玠,你误会我了。”
“我都听见了!全都听见了!”萧玠的眼泪夺眶而出,“那个人要和你做买卖,他要你去害顾大将军,你同意了!”
奚容上前两步,想把萧玠抱进怀里,如同幼时一般细细安慰他。萧玠性格软,没有生母嫡母的照拂,又不讨先帝的喜欢,从小到大在人心险恶的宫中受了不少委屈。哄弟弟开心,是身为兄长的职责。萧玠哭了多少次,他便安慰了多少次。但这一次,萧玠没有像往常一样扑进他的怀里,而是像受惊的小猫一般,被他吓得连连后退:“你、你不要过来……”
奚容定住脚步,道:“阿玠,我告诉过你,林清羽和顾扶洲不会容忍我在你身边辅佐你。等顾扶洲一回京,林清羽就会对我下手。你明白吗?”
萧玠哽咽道:“那你也不能通敌卖国!我是笨了一点,但我也是萧氏的子孙。顾将军在为大瑜打仗,你不能在这个时候害他——我、我要去告诉太后和林太医!”
奚容呵斥道:“站住。”
萧玠还没被奚容这样凶过,又是委屈又是生气,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奚容理智道,“西夏来使找到我,欲用顾扶洲一人的性命止两国之戈。我不同意能如何,让使者回去告诉西夏军师趁早死了这条心,还是直接杀了他?无论怎么做,只会让西夏加强对大瑜的戒备而已。”
萧玠脑子转不过来,但他听明白了一点:奚容不是真心答应西夏的。“你什么意思啊……”
奚容脸色稍霁,道:“阿玠,你好好想一想,我现在同意了西夏的‘议和’,他们是不是会觉得胜券在握,从而对雍凉一战掉以轻心?”
“那你是假装同意——你是骗他们的?”
见萧玠看自己的眼神已和往常相差无几,奚容松了口气,笑道:“还记得小时候我给你讲的黄盖诈降的故事么。他可以诈降,我们也可以诈和。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更不会让你背上叛国的罪名。”
“原来是这样!”萧玠被奚容三言两语地哄好了,用手背擦着泪道,“你早说嘛,我都误会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