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川听见了濒临死亡的士兵在唱歌,歌声被狂风撕扯,破破烂烂地飘在这寒冷的夜晚。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1]”
“哥。”沈泽川在他身下小声地说,“我背你走……哥。”
纪暮的身躯像是一面扭曲的盾牌,他笑了笑,哑声说:“哥走得动。”
“你中箭了吗?”
“没有。”纪暮泪已干涸,他轻飘飘地说,“……边沙秃子的箭射得不准啊。”
沈泽川手指也泡在了血肉中,他勉强地擦拭着脸,说:“师娘包了饺子,等你和我家去,我们吃很多碗。”
纪暮叹气,说:“……哥吃得慢,你……不要抢。”
沈泽川在底下用力地点着头。
雪渐渐覆盖了纪暮的身体,他似乎很困,声音那般小,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也没有。歌唱得很慢,等到了那句“枭骑战斗死”,纪暮便合上了眼。
沈泽川说:“我的……我的钱也给哥,娶嫂子……”
“哥。”
“哥。”
纪暮沉默着,仿佛是听腻了他的话,忍不住睡着了。
沈泽川浑身颤抖起来,他忘记了边沙骑兵是何时离开,也忘记了自己是怎么爬出去的。当他撑着手臂抬起身体时,大雪中死寂一片。重叠的尸体垒垫在膝下,像是废弃的麻袋。
沈泽川回头,却失声哽咽起来。
纪暮背部箭杆密集,一个人变成了一只蜷曲着的刺猬。那么多血淌在沈泽川的背上,他竟然毫无知觉。
马蹄声疾追而来,像沉闷的雷鸣。沈泽川忽然一个激灵,惊醒了。
他想要干呕,却发觉双腕被捆绑结实,身上盖着个装有土的麻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