岷县灾情轻,倒塌的房屋并不多,偶有受伤的乡亲,也都得到及时的救治,收在帐篷里面保护。
有的外地有亲属的,眼下打不了电话,就只能托人写封信保平安。
伊曼就坐在一顶军用帐篷里面,埋头帮乡亲们写信。
顾争渡站在她旁边好一会儿,她头都没抬一下。
伊曼写的一手好字,字如其人,下笔隽秀有力,一笔一划在规矩当中又不失格调。看得出来有毛笔字的底子,练上过几个年头。
“就写,‘儿子,爹很好,没得事,盼归。’”老大爷佝偻着背,咳嗽几声说:“谢谢你啊,闺女,感激不尽。”
伊曼笑盈盈地说:“大爷,您可以多说点,写信不是电报,字多也是那么些邮票,字少也是那么些邮票。”
老大爷大手一挥说:“费笔墨,费功夫,得咧,走了。”
说着,干脆利索地拿着信走了。
伊曼失笑不已。
“笑够了没?”
忽然一个声音从她脑瓜顶上出现,伊曼捂着头顶歪着头往上看,双眸对上顾争渡的眼睛:“你什么时候来的?”
话音落下,伊曼觉得这话有点怪罪的语气。人家是团长,过来视察工作也是理所当然的。
顾争渡工作闲下来,就开始琢磨伊曼。风纪扣系得再严实,也是防别人的,不是防自己脑花的。脑子里跑马挥鞭这些天,拖下去不是办法,他认为有必要跟伊曼聊聊。
伊曼其实也想跟他说说话,至少家里的情况得跟他说清楚,遮遮掩掩就骗人处对象,不是她干出来的事。
再说人家还没表态对她是什么感觉,说不准压根没感觉呢。
她跟顾争渡一前一后走到空帐篷里,小金机灵地站在帐篷外面守着。
顾争渡军装笔挺地站在伊曼面前,要气度有气度,要派头有派头。
伊曼低头看到自己不知何时破了的脏套袖,默默地脱下来团成一团塞到棉袄兜里。
对于顾争渡来说,这两年是他关键上升期。临边的局势也紧张,他并不想分心把婚事在这节骨眼上提出来。
可看着这两天明显瘦了一圈的伊曼,他张了张嘴,说出来的话跟预想的不同:“你先说吧。”
先说就先说。
伊曼昂起头,与顾争渡对视:“我想跟你说的是我家庭情况。我想聂阿姨应该跟你提过一点,还是我仔细说说比较好。”
顾争渡把一旁的椅子拖过来让伊曼坐下,她如今太瘦了,仿佛北风一吹就能卷到天上去。
伊曼也没客气,坐下来后继续说:“过完年我正好二十岁,在长溪市长大,高中学历。家里父母健在,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我家是民族资本家,去年从城里回到农村改造。可惜改造不合格,我爸妈偏心眼的厉害,做假公文想要把我哥哥和姐姐送到美国去,又想着把我卖钱,好在我过来的时候他们就被抓了。”
顾争渡又拿来一个板凳,坐在她面前:“嗯,你继续说。”
俩人面对面的坐着,伊曼继续说:“你是革命军人,要是跟我处对象,我的成分问题肯定是个问题。聂阿姨说让我不在意,可我到底要提醒你一声,要不然咱们要是有缘分结婚了,耽误你提升,可没有后悔药吃。后面要是有缘分结婚,我爸妈恐怕也没机会给咱们带孩子。”
她说完就听到顾争渡短促地笑了一下。
伊曼是真心为他打算,见他这般态度,气恼地说:“这有什么好笑的?”
“没有,是你太诚恳,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这样的女同志,上来就把自己的缺点摆到面前。”
顾争渡不好在她面前说别的女同志是怎么告白的,转移话题说:“那我说说我吧,今天是大年三十,过了今天我三十,团职干部。”
伊曼“啊”一声说:“祝你生日快乐,我没有准备礼物回头”
“没事,不用特意准备。”顾争渡并不在乎自己的生日,他摆摆手继续说:“我不抽烟不嗜酒,业余时间喜欢打乒乓球和篮球,最喜欢跑步,拿过全军大练武个人散打冠军”
伊曼一字一字的复述:“全军个人散打冠军真是太优秀了。是不是在部队里面,你散打最厉害?”
伊曼实心实意的夸奖,让顾争渡难得脸皮一烫:“哪里,小意思。”
伊曼好奇地问:“有个人比赛是不是也有团体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