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杨秋瑾睡得并不安稳,因为陈天佑睡觉不老实,翻过来滚过去的,俩只小腿时不时蹬她一脚,蹬得她很难受,不得不伸手迷迷糊糊拍着他的后背,轻轻哄着他继续入睡,自己再跟着睡。
好不容易睡着,又听见他哼哼唧唧,不知道是做梦了还是说梦话。
陈胜青耳力惊人,本来睡下去了,被这小子折磨得大半宿没睡好,后来实在忍不住,把熟睡中的天佑抱到靠墙的小床去睡。
奇怪的是,这小子自己睡一张床就老实的不行,虽然也翻身,也哼唧,但动静小了很多,陈胜青也终于落个清净,睡了过去。
等杨秋瑾在天蒙蒙亮,整个大队此起彼伏的鸡鸣声中醒来时,就发现身边不太对劲。
原来挨着她睡的天佑不见踪影,她整个人被一副滚烫的躯体紧紧挤在床角,陈胜青那张放大的俊脸就在眼前,一只健壮有力的胳膊还压在她的细腰,将她整个人圈在他的怀里。
杨秋瑾鼻翼间满是男人青松般的味道,脸止不住的红,心也跟着呯呯跳,忍不住挣扎。
奈何男人浑身肌肉鼓鼓,身躯硬邦邦似铁,她自认为力气挺大,居然推不动他,不由暗自思忖,这男人比起七年前,身躯更加坚硬,她要跟他动手,再也不是势均力敌,会被他轻松拿捏。
感受到怀中之人的动作,陈胜青瞬间睁开眼睛,眸子戒备狠戾,在看到陈秋瑾那张精致熟悉又有几分陌生的面孔后,他先是一怔,随后回过神,目光变得清润,嗓音低沉道:“醒了?”
杨秋瑾没错过他眼中的狠戾之色,一下想到许多年前,他还是少年时,半夜孤身杀疯狗的狠厉模样,吓了一个激灵,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垂着眼眸问:“天佑呢?”
“天佑晚上睡不安稳,我看他踹了你两脚,怕你睡不好,把他抱小床去了。”陈胜青很淡定的松开她,坐直身体,拿起床头柜的衣服穿起来,“他睡觉一直这么不老实吗?”
天佑安安稳稳的睡在小床上,熟睡中的孩子,小脸又嫩又白,看起来特别可爱,跟他醒来时四处调皮惹事的混世模样完全不一样。
杨秋瑾看得心软软的下床摸了摸天佑的额头,走到床头柜旁放着的红色塑料圆框小镜子前梳起头发,“他一直是这样。当年我生他难产,他在我肚子里闷久了,医生说他缺氧可能会变成傻子,让我做足心里准备。后来仔细观察他,他并不傻,只是多动调皮,不爱学习,见天的折磨我,晚上睡觉也不让我睡个清净。在我让他五岁分床前,他挨着我睡,每天都是这样的,我已经习惯了。”
她说得风轻云淡,陈胜青听得却不是个滋味,低头看着她,“当年,我本来要回来的,可那个时候我是义务兵,又在执行上级安排的秘密任务,真没办法请假回来,这些年,让你和天佑受苦了。”
“我知道,我没怨过你。”杨秋瑾放下梳子,伸手捡了捡肩膀的落发,“天色不早了,咱们出去洗漱做早饭,让天佑再睡会儿。”
她这话当然是骗他的,当年她生天佑九死一生,男人却从怀孕到生产从没漏过面,她不可能不恨,不可能不怨。
她在医院手术室里,每难产一分,就把陈胜青从头到脚,外加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一遍,才能减轻她的痛苦。
现在看到那医院的医生,她有些脸红不好意思,自己都觉得她当时实在是泼辣了点。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当年她生产之时生的太过痛苦,骂声震天,小县城医院三层楼都听到她的声音,她的公公深觉儿子愧对她,特意去县里邮局拍了一封电报,将她的‘光荣’事迹告知了部队上的陈胜青。
一听杨秋瑾这话,陈胜青就觉得腮帮子疼,杨秋瑾又变成了以前跟他相处的模样,没事儿就喜欢跟他阴阳两句,聒刺他两句才舒服。
不过这样的脾性,才是他记忆中的她,陈胜青半是愧疚,半是无奈,默默跟在杨秋瑾身后,洗漱完后,两人合力做好早饭。
吃完早饭,陈胜青直接走去隔壁大房,陈胜贵一家子刚准备吃早饭,看见他来,陈胜贵忙放下手中的碗站起来招呼他:“胜青,你来了,吃过早饭没?你昨天回来,哥本来想去看你的,可是你嫂子跟你媳妇儿闹得不太愉快,所以我”
“是啊,他小叔,吃早饭”一旁的田春莲跟两个儿子都站起身来,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意,也招呼着陈胜青吃饭。
田春莲是有些杵陈胜青的,她嫁到陈家的时候,陈胜青还是个半大孩子,那时候人人都在夸赞他是个懂事听话的好孩子,可是只有他们自家人才知道,那副好孩子的面具下是个什么样的性情。
田春莲可是碰见过陈胜青干狠事的人,自然就怕他这个人。
“二哥,我以为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兄弟。”陈胜青看着眼前两口子的笑脸,眼里无比失望,“爸死了,我们兄弟姐妹之间的情分也就断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