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回去迎春坊的家中,过了牌坊一看门口立木的拴马桩上栓着的马匹,南离就知道媅媺又来了。
不过南离已经习惯了,来就来吧,也顾不得什么外人耳目了,反正自己这名声也出去了,再遮掩又有什么用。
院子浅,拴好雪山的缰绳,迈步一进简陋的大门,就见正房小小的厅堂里灯火通明,点起的红烛照耀下,一位男装,一位素服,一娇小一高挑,一丰腴玲珑一清雅婉约的两个佳人儿,正在嘁嘁咕咕地说话。
对着红烛,俩人几乎头碰头挨在一起,南离就疑惑:这俩人咋啥时候变这么好了?
到近前才看出,俩人不是在吃饭,是面对一堆账册,正在……
算账?
想想今后的日子,南离只好一只手先揉揉脸,挤出一脸的灿烂笑容,把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拿出来捧在胸口,一提衣襟,咳嗽一声,缓步而入。
听得外面声音,俩人都知是他回来,抬头看了一眼,媅媺就拧着小眉毛低下了头,蟾儿还好,向南离笑笑,然后……
也低下头,俩人儿嘀嘀咕咕,还在算账呢,媅媺的一只小胖手还在扒拉着一把小算盘,噼里啪啦地。
南离有些尴尬,从俩人身后绕过去一圈儿,在旁侍立的天天儿冲南离摇摇手,又指指这两位美女,噤小翘鼻子撅小嘴儿做个嘘的手势。
南离只好耐心地在旁等着。
终于媅媺“啪”地拨上去最后一个算珠,小胖手轻轻一拍桌子,叹声:
“好了对上了。”
蟾儿也长吁一口气,这才抬头向南离招呼道:
“老爷回来啦,天天儿,上饭。”
南离只好又轻轻又尴尬地咳一声,这才把手中备好的物件捧到桌上俩人儿前头,小声而轻柔地提醒:
“从库里挪了几两碎银,给你们俩买些胭脂水粉,做几件头面。”
媅媺听了则把账本算盘一推,酸不拉几撇了南离一眼:
“哎哟,几两碎银——能做几件头面嗦?金滴还是银滴?”
“相公,省省吧,我们一时也不缺这个。”
蟾儿善解人意,媅媺可不干。
“我缺噻,我的衣服,头面,胭脂水粉,都缺嘛!”
看人俩人都不接,南离只好尴尬地把这红布的小包裹放在桌上,还小心地问媅媺:
“你咋啥都缺了?”
“咋子不缺,你逼着我,让我一直过男人滴日子,不就啥啥啥都缺缺缺。”
还是蟾儿将红布包裹打开来,故作欣喜地夸张叫声:
“哇,好漂亮噻!”
“妹子,你看看这个,好啦,也别抱怨了,指望他来钱,不是路数,若我说,还是该商量起嘛,大家一起更加做大蜀锦的作坊,再多起几枝马帮,多淘几眼盐井。”
南离这时偷空窥觑了一眼桌上账本最后的数字:壹万叁仟陆佰柒拾肆两陆钱伍分。
不由得有些惊叹,惊叹之余,就带了点讨好地问这两位上下家——毕竟都不是外人,一个是自家上面的,和一个是自家下面的,也不用隔心,就痛快地问吧:
“哦?你们夏天时说要搞织锦铺子,怎么样了?”
媅媺一听,横了南离一眼,哗啦一下就把账本搂起来了:
“做啥子?这才几个月嘛?你想来分钱是不是嗦?你又没得出股本噻!”
这时天天儿端上来饭菜,蟾儿一边帮着摆放,一边向南离解释:
“年底了,我们姐妹盘了一下账,有六千多将近七千的盈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