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顾峥清醒时总用一种饱含着落寞与悲伤的眼神盯着他,眼睛不再明亮,视线里情愫与愁思融合在一起,令谢臻感到陌生和不适,不敢与其对视。
今日,受了重伤的顾峥闭上双眼,沉静地躺在床铺上。而谢臻也终于可以将视线重新移向他了。
顾峥长得很好看,浓密的剑眉直飞入鬓,睫毛浓密纤长,鼻子高挺,还有一对薄唇,任谁来评都会说他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谢臻伸出纤细雪白的手指,顺着顾峥五官的轮廓轻轻描摹,第一次如此认真地观察顾峥的长相。
说起来,顾峥如今不过十八岁,甚至还未行冠礼,年纪尚轻。虽然年纪不大,可作为他的第一名暗探,顾峥已经执行过无数任务了,经验老到,只要他出去查案,定能查得水落石出,从不叫谢臻担心。
谢臻的指尖沿着顾峥的下巴缓缓下滑,顺着脖颈抚过喉结,划过坚实宽阔的胸膛,轻轻悬在被仔细包扎了的胸口上。
顾峥伤在后背,谢臻不敢触碰他的前胸,生怕控制不好力道,致使顾峥的背部与床铺紧密接触,叫林医师好不容易处理好的伤口重新崩裂。
回想起来,顾峥跟在自己身边不过五年左右,可他受过的伤已经多到让素来以过目不忘著称的谢臻都记不太清了。
顾峥身体的每一处几乎都受过不止一次伤,简直是一个久经使用的箭靶,每一处都有旧伤。
悬在顾峥胸口的那只手有些酸痛起来,谢臻将手搭在床边,握住了顾峥粗糙的大手。
顾峥每日清晨都有早起练剑的习惯,手心因为长期握剑产生了厚厚的老茧,掌心受过许多伤,掌纹深邃清晰,摸起来一点也不光滑。
谢臻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顾峥的手掌,拧着眉沉沉地盯着眼前人陷入沉睡的脸,心里不太好受。
这些伤疤都是顾峥为自己卖命的证明,而他不过只是因为心底生出的那一丝同情,救下了顾峥的命。细细算来,为了给他办事,顾峥后面险些丢命的次数早已远远超过一次,早就抵了这救命之恩。
如今,已是他欠顾峥的情了。
谢臻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意,在他偿还完这些人情前,他不能让顾峥死。
他谢臻可不是知恩不图报的小人。
谢臻没有意识到,在这几年的相处中,他与顾峥间已经生出了如亲情般密切的情感,可谢臻没有意识到,当然,就算意识到了他也不会承认的。
谢臻指尖划到顾峥的手指上,他突兀地一顿,面色阴沉下来,整个人微不可查地颤栗了一番。
那夜的回忆突然如潮水般涌入了谢臻的脑海,他突然想起了在浴池里顾峥是如何用那两根粗糙的手指在他身体里勾动天雷地火的。
至尊至贵的九千岁狠狠地咬了咬牙,眉头蹙得死紧,满面不爽地用尖尖的指甲用力掐了掐顾峥的指腹。
谢臻真的很难接受自己与顾峥间发生了那样缱绻缠绵的情事,原本顾峥跟自己表白他就很难接受了,不过那也好处理,只要顾峥后面不再提那件事,他就可以装作顾峥从未将心底的情愫说出口。
可那件事却发生了……
谢臻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头,指甲在手心留下明显的压痕。
他继续愠怒地掐着顾峥的手指,重点关照了食指和中指。
那夜他溺死在顾峥明亮的视线里,随着顾峥的动作浮浮沉沉,恍惚到不知今夕何夕。要是忘了这一切便罢了,可他记性好,甚至清晰地记住了每一个细节。
谢臻咬牙切齿地踢了床铺一脚。
这让清醒过来的他怎么面对顾峥?假装失忆,继续让顾峥在身边平复情绪,压抑住喜欢?
就算顾峥可以,他能克制住心底的异样吗?
谢臻真希望时间可以倒流,他一定不会再喝下那壶加了料的酒了。
谢臻正沉浸在沉思中,突然发觉指尖下的手指轻微地动了动,然后大手翻了个面,将自己的手缚住,紧紧地笼在掌心。
顾峥醒了。
谢臻心头泛起紧张,那医师说顾峥明日会醒,他断断没有想到,在自己独自坐在床边陪伴他时,顾峥便已悠悠转醒。
他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呆愣在原地没有抽回手。
他还没有想好该如何面对顾峥呢。
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重新睁开,直勾勾地盯着谢臻的眼睛。
谢臻眼皮轻颤,鸦羽似的纤长睫毛像蝴蝶翅膀般扑闪了几下,低垂下头率先移开视线。
谢臻手腕发力,试图收回被顾峥压住的手,可惜没能如愿,手被顾峥强硬地按住没能动弹分毫。
“主人,抬头看我。”顾峥捏了捏谢臻的手,嗓音磁性低沉,仿若在酒窖里珍藏了数年的好酒,香气馥郁浓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