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害得江家满门抄斩,她又为何不能替父报仇呢?
“多谢郎主关心,对了……”她说着眸光随意一扫,竟见那块腰牌明晃晃地挂在了他的腰间,这才抿了唇,把话都咽了下去。
他稍稍倾下头,墨色的瞳仁盯着她追问,“想问什么?”
骤然的接近令她面露惊恐,止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然而没料到,这一退竟踩到了裙摆,她身子猛然一晃,本能地伸出手想抓住眼前的救命稻草。
仿佛心灵感应似的,他也朝她伸出了手,牢牢将那只柔腻的小手握进了手心里。
鸢眉很快稳住了身子,可脸色却变得有些难看,一下子便从他的手心里挣脱了开来道,“没什么,我好像还有些不舒服,晚上还是不过去吃了。”
说完,她也不等他回应,便匆匆跑回自己的房间。
裴疏晏看着落荒而逃的身影,心口像是被一张网缚住了,越挣扎,束口就收得越紧,束得他心房隐隐发疼了起来。
第19章强掳
不知是不是连着两天谎称身子抱恙这一招让裴疏晏掉了面子,到了第二日也不来了。
鸢眉倒好,他不来,她又照常搬回花厅里和张叔张婶一起用饭,晚间用饭时,胃口都好了不少。
张婶猜不出他俩的情况,可郎主却是交代了每日要给她炖碗补汤,所以她觉得郎主心里还是有娘子的。
她舀了一碗乌鸡汤来,递到鸢眉跟前道,“娘子再喝碗乌鸡汤吧,里面炖了黄芪当归红枣,补血养颜最是好了……”
鸢眉自小便有些挑食,见那乌鸡肉散发着一股难闻的中药味,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张婶又补了一句,“郎主可特地吩咐了,要给你补补身子呢。”
她一听到这句话,登时什么胃口都没有了,只有一阵恶心从胃里窜了起来。
她捏紧鼻子道,“我自幼是不吃乌鸡的,味道闻着恶心……”
张婶脸上一阵尴尬。
她见状把碗又挪回去道,“张婶,你费心了,不过我真的不喜欢,你喝了吧。”
张婶只好接过,又问:“既然娘子不喜欢乌鸡,那依你看明日炖个什么汤好?”
她怕她又下不来台,随口回道,“莲藕汤吧。”
暮食便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谈话中用完了。
到了次日,鸢眉开始按照拟订的计划,逐日拜访了那几个官员。
听到她的身份和来意,他们倒也不感到惊讶,反而将案件详尽的内容都跟她说了,有些证据虽是机密,但也给她过了目,可以说证据面前,这桩案件是看不出什么疑点了。
按照这些卷宗所述,当年九华塔建造时,按旨是要在四月底完工的,可在年末的时候,有一大批木材还迟迟未到,这座塔也还差了三层才能封顶。
裴光启向江集上报了好几次,催促木料尽快运送过来,可江集嘴上答应却还是拖延了许久,到了三月中旬,这批木料才姗姗来迟。
工匠们拿到木料便赶紧动工,怎知才过了几日,裴光启便发现了几处开裂的柱子,立即叫停了工程,又重新把新到的木料都检查了一遍,这才发现了这批木料并非符合规定的金丝楠木,而是新伐的黄杨木。
黄杨木的生长速度过快,新伐来的木材又没有经过干燥处理,便容易变形和开裂。
裴光启立即将此事禀告了江集,江集不以为然,为了立功,反倒催促他快点封顶。
上级的施压,再加上另一头工匠们等待的时间过长,也逐渐不耐烦了起来,况且封顶日子在即,倘若不再动工,违背旨意,后果谁也不敢负责。
他写下了很多亲笔信,递往各个衙门陈述了这桩事情,然而,投出去的信就像是石沉大海,就连他腆着脸上门去找那些管事的官员,也像被踢皮球似的,踢来踢去。
万般无奈间,他只能松了口。
但是他旋即又写下了另外一封亲笔信,打算在封顶之后,直接递给皇上陈述谢罪的。
后来,这座塔刚建完,这封信却还没来得及递出去,裴光启便和那数十个工匠们都葬身于那座塔底了。
十几年后这封本该早已成给皇上的信才再次见了光。
除了裴疏晏,鸢眉想不出有第二个人会拥有这么一封信。
鸢眉脑袋嗡嗡回响,几乎不敢相信如此残酷的真相竟是事实。
官员见她愣着,又拿出了另一本宗卷,上面则记载了江集入仕以来,为谋取私利,多次克扣下属月俸,导致有些小吏在衙门兢兢业业干了大半年,却一粒禄米都不曾见到的荒唐事。
身居高位时,众人只能捧着,可一旦落了难,各式各样的弹劾折子便如雪片般的摧毁了用金粉装饰起来的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