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兰鸢山垂眸不语间,忽然间,一个小小的身体就挤进了他的怀里,声音哑哑的,还有些哭腔:
“爹爹——”
兰君钦看着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内心却还在挣扎的兰鸢山,哭着问:
“爹爹为什么不抱我了?”
小狗哭唧唧地垂下耳朵,用小爪子试探性地碰了碰兰鸢山的手,见兰鸢山并没有像方岫玉一样抱住他,半晌,嘴巴一瘪,连尾巴也不摆了,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兰鸢山,泪珠刷拉一下就掉下来了:
“爹爹我要爹爹抱我”
兰鸢山:“”
他伸出手,拂去小狗崽眼角的泪珠,看着小狗崽黑润的眼睛,声音低低,满是复杂:
“小狗,是爹爹对不起你。我不是个好父亲,我不配你当你爹爹。”
“可是小狗只有一个爹爹,只有一个娘亲,也只有一个哥哥。”
小狗哭唧唧道:
“若是你们都不要我了,又要抛下我,那我要去哪里呢?”
兰鸢山闻言一怔,半晌,忽然倾身向前,用力将小狗揽进自己的怀里:
“小狗”
他的声音很低沉,很沙哑,并没有往日里待人接物般的游刃有余,反而徒余悔恨和自责。
原来,无论是多尊贵的人物,在自己的亲生孩子面前,他也只是一个会手足无措的新手父亲罢了。
他会像全天下最普通的父母那样,会担心自己对孩子不够好,会在孩子爬行行走的时候担心他摔倒,会在孩子长大时担心他会遇到危险,会在孩子远行时担心他受苦,甚至连临终之前,都在盼望着死后能在地下保佑自己的孩子能平平安安。
父母是天底下最苦心孤诣的人,在生下孩子的那一刻起,这具幼小脆弱的幼崽身体就成了他们一生的牵绊,从此父母不再是他们自己,他们的血肉变成根茎,为孩子输送养分,凝成一把伞,护自己的孩子一生周全。
“爹爹”
兰君钦被兰鸢山抱在怀里,感受着那阵久违的温暖,终于哽咽地抱住了兰鸢山:
“爹爹不要再丢下我了”
“爹爹”
“爹爹!”
皇宫长春殿的床上,满头是汗的兰君也猛然睁开眼睛,不自觉地喊了一声兰鸢山。
他猛吸一口气,睁大眼睛看向头顶的明黄色床帐,原本绞痛的心脏不知为何,缓缓舒缓开来,痛苦和委屈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几乎要跳出胸前的欣喜和愉快。
他挣扎着起身,摸索着让人点起灯,不远处是成堆的书和字帖,全是白日里皇帝要他写的。
兰君也头发倾洒下来,几乎要遮住他的半张脸,将他的眉目遮掩的不甚清晰。
明明是和兰君钦一样的容貌,但兰君也给人的感觉却要更加阴沉些,冷漠些,让人捉摸不透。
虽然是双生子,虽然彼此都长得一模一样,但如果有人看过兰君也和兰君钦,一定会说,哥哥的气质更像冷淡的父亲,弟弟则更像温柔的娘亲。
弟弟回来了刚才的痛苦和开心,这些都不是他的情绪,是弟弟的情绪
兰君也捂着胸膛,又看了一眼停在不远处的同心蝶,半晌,缓缓垂下了眼睛。
皇爷爷说,弟弟和他长的一模一样,长了就会替代他,会抢走他的皇位,所以所以不能让弟弟出现在京城。
兰君也跌跌撞撞地下床,似乎是想通过写字让自己静下心来,但却无法做到。
他从小养在皇帝膝下,日日练字,字迹已然可以做到和皇帝一模一样。
清秀的字迹一笔一划地落在纸上,又被浓黑的墨汁涂抹而去。
半晌,兰君也直接将那写废了的纸张揉成一团,用力丢了出去。
长春殿内点起烛火,明明有宫婢陪侍在侧,但不知为何,独坐塌上的兰君也,却在悦动的烛光阴影下,显得如此的落寞。
“长孙殿下,早些休息吧,别练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