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后颈,薛妤仿佛被困在巨大的熔炉中,她睫毛慢慢往下沉,手掌拂过他的后背,声音轻得像安抚,字节短暂:“嗯。”
两人几乎跌坐在灰尘和血泊中,因为燃血咒的效果,溯侑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全部崩裂,鲜血一刻不停地往外流,薛妤从他怀抱中退出来,手指握成半拳,抵着他胸膛左侧的血洞。
“跟我走吧。”她去牵他的手。
他看着她,像是倒了一层鎏金的瞳仁一动不动,像是在缓慢思考她话中每个字的意思,很久之后,才将自己遍布森然金羽的手掌交到她掌心中。
下一刻,灵光成阵,两人直接消失在灵罩中。
看台上的人左顾右盼,一片哗然。
隋瑾瑜和隋遇立刻跟着冲回蓬莱岛后的苍天巨木中。
阵法裹着薛妤和溯侑回到了房间,沉羽阁在房间的布置,装潢上一向舍得下功夫,这根巨木中凿出的雅间,卧房,全是为有望冲刺天骄榜前一百的人选准备的,处处细节下足了心思。
整张地面都铺着柔软的绒毯,灯罩的纱布细腻,衬得光影柔和,在窗牖吹进的海风中摇曳不止。
才进门,溯侑就像一座正在喷发的火山,顺着墙面滑坐到绒毯上,十根手指垂落,在雪白的毯上拉出深凝的血色长狠,朱砂般刺目的红。
门口传来说话声,隋瑾瑜开口:“薛妤殿下,我们让女侍准备了热水,十九身上的伤先处理——”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门被重重斩开,骤然而止的风刃朝他肩头劈过去,隋遇手疾眼快,拎着他闪了半步,但即便这样,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削掉了肩上的衣料。
这是今天第二次,隋瑾瑜被溯侑攻击。
薛妤迅速扣住躁动起来的人的肩胛骨,一边将门口站着的隋家两叔侄和女侍卷开,声音冷静:“全都走开,告诉沉泷之,整个二楼暂时不许进人。”
隋遇朝薛妤颔首,抓着担心得不得了,跟只没有头脑的扑棱蛾子一样上蹿下跳的隋瑾瑜下了楼。
“没事。”薛妤用灵力筑起一扇新的门,看向神经明显紧绷起来,眼里布满阴翳的溯侑,低声道:“先坐着,我拿张帕子帮你擦一擦。”
溯侑明显对外人的气息十分排斥,甚至已经不能说是排斥。
理智随着实力的提升而被焚烧,他俨然成了名副其实的妖族“暴君”,方圆数百米全是禁区,谁敢多看一眼,多走一步,通通格杀。
他在守着薛妤。
不被别人抢走。
他出手时招式依然凛厉,显得游刃有余,唯有坐下来,忍耐地闭上眼时,那种虚弱的苍白,强撑下支离破碎的内里才会卸劲一样展露出来。
薛妤拧了帕子上的热水,给他擦手指和胸膛上的血,又上药,最后捏着一截断骨,安静瞬息,才很慢地吐字:“忍一会,我替你接上。”
他充耳不闻,神情恹恹,微睁了下眼,视线却只在她脸上转了转,喉结滚动着,像是要执拗地证明什么:“我的。”
薛妤,我的。
薛妤看了看,将手边十几团洇着鲜血的手帕扫开:“你的。”
像是终于满意,溯侑看向薛妤摁在他腕骨一侧的手指。
灵阵师的手指比剑修都稳,且生得好看,根根莹白柔嫩,搭在他干涸得像是要冒烟的皮肤上,像堆上了冰块,冒着滋滋的凉气。
说是接骨,但她有一会没动。
溯侑手掌把控着她的手指,缓缓推了上去,随着“咔嚓”两声清脆的响动,他唇上的口子又崩裂开,拉出殷殷几条血线。
除了脸色更苍白了点,他连哼都没哼一声,甚至眉都不曾皱一下。
那仿佛不是他的身体。
“把这些吃了。”薛妤从绒毯上摆着的数十种瓷瓶中每样挑了两粒,掬在手心中,递到他唇边。
施展燃血咒后,他记不得熟人,薛妤说的话也总是要迟疑一会,反应慢半拍。
此刻,他与薛妤对视,看她就干干净净,安安全全的就坐在眼前,裙摆散开,觊觎她的人都不在了,整片天地显得安静,只剩下他和她两个,脑子里那根压到极限的神经才一点点回落归原位。
他低头,柔顺的长发垂在耳边,就着这样的姿势,一颗一颗叼着那些滚圆的药丸咽进唇齿间。
“去躺着,睡一觉。”薛妤指了指帐子的方向。
药效发作,燃血咒的效果也撑到了最后时刻,再加上帐子一垂,这样的环境中,溯侑渐渐来了睡意。
他的睫毛浓密而长,肌肤呈冷白色,对撞起来有种浓墨重彩的质感,只是睡得并不安稳,隔一会眼睛就要睁开,再条件反射地去看薛妤的方向。
见她还在,就能闭上眼睛再眯一会,当然,也真的就只是一会。
薛妤没去管案桌上那些密信,她搬一张矮凳放在床沿边守着,微微低着头,看不出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