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坦然的态度,令了了很是怀疑自己在小题大作。她睁圆了眼,试图在气势上找回主场。可裴河宴似乎一点也不知道什么叫绅士,与她对视时,寸步不让。最后,还是了了先败下阵来。她借着好奇车外动静的举动仓促地移开了视线。她很难和裴河宴对视超过五秒钟,即便是虚张声势也不行。他的眼睛太深邃,凝视着她时像是要把她卷入海底深渊。初时瑰丽,随即逐步变得危险。这感觉就像是风平浪静的海面下蛰伏着一只顶级的捕猎手,随时准备伺机而动。而她,就是那个毫无还手之力的鱼饵,一旦被锁定,再难逃其手。小师父以前,也不这样啊……时隔半月,他怎么跟换了个芯子似的,危险等级直线上升。她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拿出手机,准备给他转账:“你刚才付了多少,我现在转给你。”这句话在店里时了了就想说了,可她在试衣服上花的时间太久,她怕裴河宴等不及这才先随他走了出来。况且,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他却愿意来接她,她已经很开心了。划清界限是他们私底下的事,没必要小家子气到在一个陌生人面前也表现得这么明显。“不用转。”裴河宴这回没看她,将车挂了前进档,跟着前车从逼仄的单行道上离开,转入主干道。路口不仅是车辆拥堵,更多的是不按交规随意通行的行人以及自行车辆造成的混乱。转向灯的跳跃声,规律而紧凑,渐渐地压过了空调送风的动静,与了了的心跳合为一个频率。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为了不让气氛太过紧张,她斟酌了一番,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买衣服这么私人的事,就不必从公费里报销了吧。”裴河宴既没纠正用词,也没反驳了了。弹簧一旦拉得太紧,造成的反弹一定是他无法控制的。有些事,必须得循序渐进。“晚上想吃什么?”他干脆转移话题:“路上这么堵,外卖的送餐时间只长不短。前面路口正好会经过一家超市,我去买些食材,今晚自己下厨吧?”了了自然没意见,她享受包吃包住的待遇,吃什么还不是由老板说了算?虽然他也不是她的老板,但在重回岛上,裴河宴算是最高负责人了,了了归他管。衣服费用的事,了了暂时没再提。出于社交礼仪层面上的考虑,裴河宴对她大方是占得住理的。大不了她晚点问一下服装店老板具体的金额,再直接给他转账就好。她说服了自己,坦然地舒了口气。裴河宴不知道她在心里瞎琢磨什么,车在超市门口停下,他解开安全带,看着了了:“一起去吗?”他这么问,了了也没法说不去啊。她自觉地解开安全带,跟他一起下车。这家超市是重回岛上最大的综合体超市,即便是暴雨天,客源仍旧十分充足。裴河宴拎了购物篮,先带了了去生鲜区买今晚的食材。食材自然以素食为主,番茄、豆芽、黄瓜、豆腐等等,裴河宴还买了几束挂面:“大暴雨可能会下到明早,有备无患。()”了了看了看他拎在手里的蔬菜,转头趴在烤鸭炉前疯狂流口水。唔≈ap;hellip;≈ap;hellip;好馋。其实,了了也是开过小灶的。她和了拙吃腻了法界的员工食堂,偶尔也会分开点外卖。有一次,她实在馋肉,就点了一份猪脚盖浇饭。外卖到时,那叫一个芳香四溢。她坐在脚手架上,边吃边晃腿。了拙愣是从她吃饭开始,从她身侧一路退至窗口,险些翻窗而逃。了了和他隔了这么远,也能听见那小和尚双眸紧闭,不停地念叨:≈ap;ldo;阿弥陀佛,罪过罪过。13[()]13『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她虽然吃得挺开心的,但见了拙这么挣扎痛苦。她后来还是考虑了一下两位出家人的感受,再没点过荤菜。饿得太狠的后果就是她现在一看见肉就馋得走不动道……裴河宴见状,倒是贴心地问了一句:“要吗,给你买一只?”“然后你们三个看我吃?”了了光是想到那个画面,就连忙摇头:“我还能再忍忍。”“早期,和尚也是可以吃三净肉的。”裴河宴把计好费的青菜放入购物篮里,“只要不是自己杀的,不是自己教唆别人杀的,也不是为自己杀的,就算三净肉,可以吃。”他这么一说,了了都有些分不清他是考验自己还是故意教唆自己。她可耻地动摇了几秒,随即斩钉截铁:“不吃!”只要她拒绝,她就肯定上不了当。裴河宴看了看她,点头:“嗯,那我尊重你。”了了:“……”不是,说真的啊?——挑完食材,裴河宴特意带了了去了零食区。
了了起初没理解他的意思,跟着他逛完一个货架,还疑惑地问他:“你来这买什么?”“给你买零食。”他说这句话时,语气特别自然。像是安抚一个得不到气球的小孩,既然没有气球,那你可以挑选糖果作为补偿。了致生去世后,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和这样明显哄小孩的招数来对待她了。而她最无法招架的,恰恰好就是摆在明面上的被偏爱被在乎。她没作声,只是忽然看着他。裴河宴对吃的要求仅限于三餐,没条件的情况下他甚至可以不做要求。零食对他而言,确实有些陌生,他看着琳琅满目的货架,眉头都忍不住皱了起来:“这些有你喜欢的吗?”她摇了摇头:“我不吃零食,很早就不吃了。”十三岁以前,她是不能吃。练舞要保持身材,连吟枝从不允许她吃垃圾食品。即便她偷偷买了藏在床底,也会被她揪出来,当面扔进垃圾桶里。她最奢侈的时候,反而是在南()啻那个物资匮乏的小卖部。即便她一掷千金,包揽了货架上全部的廉价零食,了致生也不会多指责她一句,顶多就是盯着她好好刷牙。后来零食自由后,她就彻底失去了对零食的渴求。如今,零食已经变成了她缓解情绪的补给站,她把吃零食当成了生活里的奖励,不再轻易施舍自己。了了越想越觉得凄凉,那点心酸和悲凉酝酿到一定的程度,让她看上去委屈巴巴的。裴河宴瞧着,有些想笑。她这点倒是和小时候没什么区别,总是天马行空到忽然陷入自己的情绪。他不问显得太冷漠薄情,可问了……在得知答案后,又哭笑不得。他想起超市门口的甜品站,问:“那你想要一个冰淇淋吗?”了了瞬间眼睛一亮:“要。”裴河宴点点头:“走,带你买。”他话落,了了一马当先走在了前面。他看着她几步小跑跳后似乎才想起要矜持,可老老实实地走了没两步,又回身用眼神催促他。刚才那点被生活搓磨的可怜劲,短暂得像是昙花一现。裴河宴无奈失笑。若是可以,他倒真的希望,她曾经的苦难也可以这样一笔勾销。——买完食材,从超市出来时,有交警疏通的道路终于顺畅了不少。回小院的路几乎没怎么堵车,一路坦途。了拙提前得了信,下米煮饭。饭菜在三人的忙碌下,很快端上了饭桌。吃完饭,照例是了无和了拙刷碗洗锅,收拾厨房。了了在厨房里转悠了一圈也没能帮上忙后,只能溜达着去了客厅。她被一根冰淇淋收买,见到裴河宴也忘记了要避嫌的事,见他在煮普洱,还伸手讨了两杯茶喝。普洱有些苦,热时还有些茶香味,放凉了就彻底只剩下苦味。她边吹边喝,一杯喝完,茶底已经烫得她握不住了,只能用瓷碟子垫着,小口地抿。裴河宴觉得她甚是有趣,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的心境和离开前不同,以前总要克制,勿听勿看勿动心。如今虽然也要持戒,可起码对她不用再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即便心动,菩萨也难再怪罪他了。她似乎是察觉到了他偶尔投来的注视,因为投喂而短暂消失的警惕心终于被她捡了回来。了了抬眼,和他对视了数秒,脑中警铃瞬间拉响:“我先回房间了。”话落,她茶也不喝了,转身就回了屋。了无刚洗好碗,来茶室讨茶喝。见了了匆匆忙忙地回了房间,不解道:“小师兄怎么了?”裴河宴给他斟了杯普洱,淡声道:“踩着自己尾巴了。”了无:“……”这是什么新鲜热梗吗,他为什么听不懂?——接下来的第二天、第三天,裴河宴做完早课后,都会和了拙一并返回小院,再和了了一起去法界上班。有裴河宴在,商务车都是随接随送。了了每天多了半小时的睡懒觉时间,除了上车时总要比了拙快上一步去抢车尾的座位外,几乎没有任何烦恼。她享受了裴河宴的便利,自然没脸再说什么保持距离的话。多睡半小时诶,多香啊!渐渐的,裴河宴也摸索出了其中的规律。这就和养猫似的,得顺着毛撸,在她耐心告罄前,要先一步拉开一个让她觉得舒适和安全的距离。等她舔完毛梳理好自己,再趁着她放松防备时,喂点符合她口味的小零食,勾得她即便心中抵触,也难以抗拒。别的都还好说,唯独掌控尺度是最难的。火候欠佳则无法达成目的,火候过大则容易适得其反。他生怕再出现像佛堂那一日的情景——她不由分说,便给他下了判决书。以她的性格,当事情开始反复纠缠时,她大概率会选择快刀斩乱麻。真到那时,局面就会变得十分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