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沉默了。
跟一个刚从魔窟里逃出来的四岁小孩解释这个生离死别的话题,谁也开不了口。最终还是清音打破僵局,给陈专家做点心理建设,“孩子身体不太好,精神上也……”
她不说,陈专家也能想到,泪水打湿了他一张核桃皮一样的老脸。
顾安上前一步,轻声说:“胎记和痣已经没了,我之所以能确定是童童,是因为孩子外公曾对身边人说过,孩子妈妈对大蒜过敏,他也遗传了这一特性。”至于长相,孩子的容貌本来就随年龄增长而改变,又颠沛流离,肤色疤痕和神态都不一样了。
陈专家怅然,“我以前工作太忙,也没注意到。”
是啊,孩子都是跟着儿子儿媳住空军大院,小时候有保姆,他确实是没亲手带过几天。
幸好,还有机会弥补。
陈专家先冲清音深深的鞠了一躬,“谢谢你,小同志,你叫清音,对吗?是小顾的爱人。”
“是的,您不用客气,这种事换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书钢人都会这么做。”
书钢的领导们老怀甚慰,听听听听,人小顾这两口子说话,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真是一句不提书钢,但又句句不离书钢,他们书钢人,就是好样的!
刘副厂长几人的胸脯,肉眼可见的挺拔了不少。
陈专家打量着刚才洗澡还没来得及倒的几盆黑水,剪下来的长满虱子的头发,以及那两件破破烂烂的乞丐装,再看看孙子现在干干净净的小模样,心里也是有杆秤的。
不用任何人说书钢怎样,他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等认完亲,大家就发现,这位前几天还将书钢领导拒之门外的专家,居然转头问起了书钢的情况,所有人心头大喜,有戏!
顾大妈搬出小板凳,只有书记和厂长有资格跟陈专家坐一起,其他人连副厂长都得乖乖地站在一旁。
刘副厂长倒是个有心人,掏出笔记本和钢笔,陈专家说一句他就像秘书一样记一句,遇到不懂的,还会特意标注下来,全程只听,没插嘴。
另外两位副厂长,垂着手,陈专家说啥,他们都“是是是”“对对对”的点头,陈专家扫视一圈,心里有数。
秦嫂子也不懂,但她知道今天是16号院的大日子,连忙回家提来水壶,大院邻居们,有茶叶的赶紧贡献出一小把碎茶叶,有白糖的舀点白天,全给领导泡上,搞得像大院来了大家共同的贵客一样。
平时咋咋呼呼的大院,此刻只听得见坐着的三人说话,就连家养的小猫,也静悄悄的,屏住呼吸,仿佛现在谈论的不是书钢,而是事关所有人温饱和生死存亡的大事!
不过,对于什么冶钢技术,什么碳素钢合金钢的,因为都是干这行的,多多少少还是能听懂一些。所有人隐约有种预感,现在这位老者,或许是书钢的未来,是能让千千万万书钢人吃饱喝足过上好日子的关键!
当天晚上,童童被厂里的人接走,直接住进厂招待所,据说陈专家愿意留下,厂里忙着给他腾住宿。
专家的待遇跟普通工人可不一样,人家不可能来住大杂院,而是直接安排到厂里小山坡上的小别墅,那里绿树成荫,鸟语花香,甚至还专门配备了一名保姆照顾祖孙俩的生活。
当然,据说陈专家的爱人接到消息后,明天就要启程来这边,到时候童童的生活就有人照顾了,清音倒是不担心。
就是柳志强挺郁闷的,本以为十拿九稳,马上就能立功的事,谁知半路杀出个顾安,不仅率先一步找到陈专家的孙子,还在专家和领导面前好好露了脸,柳志强越想越郁闷——
顾安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据他们从办案公安那边所知,拐孩子的压根不是普通人贩子,而是r国遗留下来的间谍,因为当年侵略军从龙国撤走的时候,本来是打算把华东地区最大的钢厂一炸了之,让龙国人落不着好的,谁知却被当时在厂里当工程师的陈专家阻拦,后来陈专家又在他们原有的工业基础上研发出重大进展,他们才打算斩草除根的。
拐走童童,一是为了报复陈专家,一也是留待以后在关键时刻可以要挟陈专家,这才是他们的长久打算。
谁能想到,带着童童辗转大江南北几年都没事,就因为在医院门口吃碗面就被清音给遇到了。
清音那丫头,真是走了狗屎运!
柳志强冷哼一声,最近真是干啥啥不顺,以前对他还有两分好脸色的苏小曼,不知道为什么最近都不搭理他了,打招呼都不正眼看他,清慧慧那边已经榨不出多少剩余价值了,他年纪也不小了,得加把劲儿啊……
想着,就来到研发科门口,见科长端着茶缸出门,他立马笑着迎上去:“科长早,我来吧,接水这种小事怎么能让您亲自……”
科长正眼都没看他。
柳志强摸了摸鼻子:这是咋回事?
科长现在真是吃了他的心思都有,要不是他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有办法找到人,能帮厂里留下陈专家,他也不必硬着头皮在那么多人面前夸下海口,结果倒好,他大话刚出口,人家保卫科那边就不声不响把人找到了!
他的脸啊,真是被打得啪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