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出复古的舞台剧,讲述一段中世纪的爱情故事。
男主角的服装上缀有着层叠繁复的白色蕾丝,穿紧身袜,高帮马丁靴被擦得锃亮。这是一个贵族的年轻人,他单膝下跪在女主角面前,含情脉脉道:
“我将这块独一无二的宝石献给你,象征你我的爱情坚不可摧,永远璀璨。”
女主角则是一个农场主的女儿,深灰的长裙其貌不扬,脸蛋上零星点缀着几颗雀斑。她感动的眼角都哭红了,双手郑重地接下了这枚礼物。
……平心而论,蜘蛛的艺术造诣不错,如果故事的内容不是那么老土的话。
这是一出类似于灰姑娘的戏剧,微服私访的王子对乡间的少女一见钟情,送出一枚宝石作为定情信物。少女的姊妹非常嫉妒她的好运气,暗暗使计谋拿走宝石,还不断给她分配又脏又累的农活。
接下来,唐沢裕不得不忍耐几十分钟漫长而高亢的歌剧唱腔,少女与王子对月互诉思念。演出终于走到了**部分,高贵气派的王子亲自来到乡间寻找一见钟情的姑娘,少女被分配到马圈擦洗,姊妹们纷纷举手自荐,将从少女口中挖出的相处片段安在自己头上。连宝石都无法鉴定出少女的身份,王子无法,只得在众人面前大声宣布:
“谁能说出宝石藏有的一个秘密,谁就是我未来的妻子。”
姊妹们面面相觑,她们只顾着打听那些花前月下的故事,谁能想到一颗宝石里还有秘密?这时人群后怯怯举起了一只手,雀斑的少女开口道:“我知道。”
唐沢裕顿时一振,他预感到自己忍受了近半个小时的无聊,就是为了等这最后的一句话。
“只要对准月光查看,宝石就会闪烁出神秘的红色光芒,”
少女吸了口气,小声地补充道:“你还告诉我,它的名字叫‘潘多拉’。”
……
刹那间灯光熄灭,舞台沉入黑暗。无边无际的失重空间里,只有一个声音响在耳畔。
它似有似无,若隐若现,磁性的语调似乎带有一种蛊惑性的魔力,这声音一字一顿地说:
“你对潘多拉很感兴趣。”
唐沢裕喃喃地重复一遍:“我对潘多拉很感兴趣。”
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唐沢裕陡然一惊,猛地从这种半催眠的状态里挣脱出来。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传来千万个回声,似乎有无数人整齐而机械地开口自语:“我对潘多拉很感兴趣。”
下一秒,黑暗里骤然爆发出一团光芒!
再睁眼时,唐沢裕的附近已经多出了上千条身影:整个剧院的观众都飘在黑暗里。与唐沢裕不同的是,他们木讷如人偶,像块被高高吊着的猪肉,两眼无神,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
半空漂浮的观众组成了一个立体的半球形,球心是一张金色的巨型蛛网,蛛网的正中站着的人还保持着张开双臂、拥抱空气的姿势,正是幻术秀的表演者,蜘蛛。
幻术里的他没有穿雪白的演出服,而是漆黑的紧身装,头戴面具,上面的三盏红灯,一圈又一圈地不停转动。
他的语调也像剧场的男女主角,高亢的咏叹口吻,说出了下一句话:
“你会发疯般寻找他。”
所有人跟着他喃喃念道:“我会发疯般寻找他。”
“……”
唐沢裕渐渐理解了眼前发生的事。
身中幻术的观众,就像沉浸在睡梦中,他们刚刚的经历应该与自己相仿,所有人都看到了同一个剧场的演出,而在欣赏演出的过程中,他们就会渐渐被蜘蛛操控,失去自己的心智。
要说眼前的场景是催眠也没有错,这个时候,蜘蛛的命令是直接烙印在潜意识中的。
醒来的观众恐怕只记得剧场的演出,对蜘蛛的催眠不会有任何印象,可他下达的命令,却会牢牢铭刻在他们心底。
……就像这些念头是他们自发产生的一样。
唐沢裕微微皱了皱眉。蛛网上的蜘蛛还在继续,他沉浸于眼前的场景中,张开的双臂不断挥舞,如同一个全神贯注的指挥家: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伟大的君主冈特·冯·哥德堡二世需要!”他话音越来越高亢,越来越陶醉:“他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他的期望就是我的期望,我伟大的君主需要潘多拉!——善于征战的臣民啊,把它带到我的面前!”
虽然唐沢裕挣脱了催眠的影响,回响的声音却怎么也挥之不去,它们苍蝇般盘旋在耳畔,清醒的神智逐渐昏沉……却忽然一脚踏空!
跌落感让唐沢裕骤然醒来,观众、黑暗和蛛网都消失了,深红的辽阔天穹,低低地压在头顶。
不远的火场在熊熊燃烧,直升机的机翼一圈又一圈旋转,他的意识陡然间回到这片焦土。
唐沢裕跌跌撞撞地从地上坐起来,大脑仿佛被重锤敲击过,一阵又一阵地发晕。
他觉得自己可能无意中触发了什么自我保护机制,才会在清醒……不太清醒的时候回到这里。唐沢裕皱眉往四周打量,直升机依然停在原处,机翼静静地旋转着。
转向背后时,唐沢裕却突然看到什么,瞳孔刹那间骤然扩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