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焚意的介绍墙在最中央,格外突出,像是医院刻意将其作为招牌似的,单独展示了盛焚意任职前后所取得的学术成就,是在学术界极具号召力的人物,许多专业字眼密密麻麻挤在一起,他看得头晕眼花,他从小就不喜欢学习,一看到这种东西就难受,此时却忍着那股难受,盯着这面墙,将有关盛焚意的所有信息一字不漏地看完了。
盛焚意今年只有二十三岁,却已经成为国内超一线城市的最顶尖医院的最年轻的主任医师,任职于医疗水平闻名遐迩的妇产科,这意味着盛焚意一点也不平庸,他是无数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天才,并非观泠认知里的一个小小的医院中一个不出名、终生碌碌无为的医生。
盛焚意和年少时一样是人群里最出挑的存在,鹤立鸡群,清高孤冷,尽管年少时贫穷、没有地位,如今却凭借他的才能在学术界和医疗界有了一席之地,是未来可期,是风光无限。
那为什么……住在城中村,为什么……住出租屋……为什么穿着廉价的衣服……为什么过着普通的生活?
你明明优秀极了啊,你明明不该缺钱的……
观泠捂住心口,不解极了。
盛焚意,你一点也不落魄……
你和我不一样……
我彻底变得贫穷、落魄、难堪、寂寂无名。
而你却富有、风光、优秀、声名显赫。
为什么重逢后,我会觉得你跟我一样落魄呢?太可笑了啊,我真是蠢到了极点才会忘记以你的才能,你到哪里,你去哪个领域都该耀眼极了的,不像我……我什么都没有了,以前能凭借家庭背景拯救你的我,如今地位翻转,我需要你的拯救了。
我真是没有用……观泠难过地想。
盛焚意……你是为了怕我这么想,怕我难过,才一直不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吗?
你是在……可怜我吗?
他站在原地看着盛焚意的介绍墙,来来往往许多人也在看,因为那面墙的其中一张介绍牌里有一张盛焚意的入职照片,是四四方方蓝底证件照,穿着白大褂,内里是一件素色衬衫,衬得脖颈修长,肤如冷玉,一双上挑艳丽的狐眼浸润着寒冰似的疏离穿透这张本不具备生命力的照片与观泠对视上了。
令观泠自卑又陌生地后退几步。
最后他的后背轻轻撞在一个人的胸腹处。
他抬头,是盛焚意。
“没什么好看的,走吧。”盛焚意没有一丝优越感,甚至觉得无所谓似的,他这些足以令他荣耀一生、一生衣食无忧的荣誉,仿佛过眼云烟。
进了电梯,电梯里只有观泠和盛焚意两个人。
电梯的四面墙壁是镜子,观泠无处遁形,他躲在盛焚意身后,扯了扯盛焚意的后衣摆。
观泠这才察觉到盛焚意今天穿的这件衬衫和平常在家的不一样,这是医生才会穿的衣服,萦绕一股淡淡的药水味,衬得盛焚意愈发冷漠,也高不可攀。
观泠默默松开攥住盛焚意衣服的手指。
盛焚意却抬手,重新牵起观泠有些颤抖的手,电梯门开了,他带着观泠要出来。
观泠看到走廊外有一个挂牌上边写的是妇产科。
观泠想起在大厅见到的那些医生介绍牌上写的就是盛焚意是妇产科的主任医师,也就是说,一会是盛焚意为他做孕检,以顶尖医生的身份,去触碰落魄到尘埃里的他……
他忽然自卑起来。
尽管他知道盛焚意带他来这家医院做孕检,盛焚意不是想炫耀他的医生身份和学术地位,而是因为这家医院是观泠最熟悉最信任的医院。
最重要的是,观泠是男性,男性怀孕,还长了子宫,在这个世界上太罕见,甚至没有过任何报道,如果不是盛焚意为他做检查,那么会有不可想象的危险等着他,比如他会被不良医生和不良媒体爆料怪物般畸形的身体,甚至爆料越挖越深,最后查到他曾经是某位大人物的妻子,他是因为出轨,才被丈夫离婚的……他不愿被别人知道这一切。
所以只有盛焚意为他做检查,才能杜绝他心想的那些可怕的危险。
观泠知道盛焚意是为了他好。
可他就是自私觉得自己不该来这里,他在刚刚得知盛焚意的地位和他是天壤之别后,他变得越发自卑。
于是他停下脚步,没被盛焚意牵住的手扣住电梯门,大半个身体藏在电梯门后,露出一双眼眶发红的眼睛望着电梯外的盛焚意。
盛焚意没有松开他的手,“怎么了?”
观泠没有回答。
盛焚意侧过身子,侧脸冷清到极点,却又蛊惑人心地令观泠呼吸一窒,他眼珠轻瞥,鼻梁弧度冷秀地微微皱起,像不耐烦,又像是担忧,“不舒服?”
“不、不是……”观泠双眼微微睁大,他一手捂住肚子,一手被盛焚意攥住,他没了力气,又像是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于是服了软,乖乖听话跟盛焚意去了妇产科。
孕检室像是提前安排好的,里面没有护士陪同,盛焚意穿上白大褂,戴了医用手套与口罩后坐在桌前,替观泠办了孕产妇档案,观泠躺在床上,他害怕极了,盛焚意说要做很多检查,血液、白细胞、红细胞、血小板、血型检查等等,这些他一一忍耐,做完后他以为结束了,正要从床上起来,可盛焚意站在床边,手指勾住他的短裤边缘,“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