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燕也很欣慰:“是啊,他俩结婚三个月,从来没吵过架!”
酒店门口,黎衍坐着轮椅,周俏找来一张等位的小板凳,寻了个安静角落,背墙挡风,两人并肩而坐。
除夕夜里,街上人少车也少,只有酒店门口还比较热闹。有些家庭的年夜饭已经散场,一堆人结伴出来,手里都提着年货礼盒,彼此道别,说着吉祥话,戴着毛线帽、穿得圆滚滚的小孩子蹦蹦跳跳,小口袋里的红包不小心掉出来,被大人取笑几句。
周俏看着这番景象,说:“你们城里人都不兴在家吃年夜饭吗?我刚才看大厅和包厢都是满的。”
“懒得烧吧,吃完了还得洗碗。”黎衍指间已经夹起一支烟,慢慢地抽着,又说,“你是刚才的演讲还没过瘾吗?现在还说什么城里人外地人,以后不许再说了。”
周俏咯咯笑:“我本来就是外地人啊。”
“是啊,小土包子。”黎衍也浅浅地笑起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于莉萍从小到大都是农村户口,我妈说她年轻时因为这个非常自卑,后来房子拆迁才变成城市户口,腰板一下子就硬了。”
“啊……她果然是个奇葩。”周俏不太能理解。
两个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每一次呼吸和说话,嘴边都会呵出一团白气。这地方光线很暗,黎衍的脸隐在夜色中,周俏发现,他不像刚才待在包厢里时那般死气沉沉了,眉目间渐渐泛起一抹活气,话也多了起来。
周俏眨巴着眼睛问他:“哎,我问你,我刚才像不像泼妇啊?”
黎衍偏头看她一眼,认真回答:“像。”
周俏一点不生气,反而笑得很开心。
“傻不傻?”黎衍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脑袋,“还摔杯子,撂狠话,要弄死人,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帅啊?”
“那可不!人生的高光时刻!”周俏晃晃脑袋,马尾辫在脑后一甩一甩。
黎衍眯缝着眼睛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串烟气:“我都没发现,你口才居然还不错,瞎话张嘴就来。”
“我没说瞎话啊!”周俏不乐意了,“我就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的都是心里话!”
“没说瞎话?那怎么说我是个好人,还是全世界最好的人?”黎衍一脸揶揄,“我和你才认识几个月?吵架都吵好几回了,你是从哪儿看出我是个好人的?”
周俏脑子动得飞快:“因为你妈妈是个好人啊,她养出来的儿子当然是个好人啦!”
“你又怎么知道我妈是好人了?”
“你小舅和小姨都帮你妈妈,没人帮那个女的,那她还不是好人啊?”
“倒也是。”黎衍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我妈这个人其实有点天真,以前年轻的时候长得很漂亮,按现在的说法就是傻白甜。我爸和人出轨,我妈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傻得登峰造极。一开始她和宋叔在一起,我特别怕她被人骗,幸好,宋叔是个好人。”
周俏附和道:“嗯,宋晋阳也是个好人。”
黎衍大喊:“喂!”
周俏笑得肩膀都抖起来。
黎衍被她笑得完全没了脾气,沉吟片刻后,说:“其实,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知道就是为了撑场面,我也没当真,不过听到后,心里还是挺……”
周俏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他继续说下去,问:“挺什么呀?”
“挺感动的。”黎衍低声说。
周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黎衍脸黑了:“笑屁啊!”
“不是,我……唉……我也没想到今晚会搞成这样。”周俏止住笑,垂下脑袋有些失落,“你小舅会不会怪我啊?一桌菜几乎都浪费了,这得四、五千一桌吧。”
“不会,这点钱他无所谓,我看他自己都气得够呛,恨不得把于莉萍丢出去。”黎衍叹口气,“不过,要早知道会搞成这样,我就不来了。”
离开人群,只和周俏在一起,待在一个安静的空间,呼吸着冬夜冰冷干燥的空气,黎衍的情绪渐渐放松,竟觉得这样聊聊天非常舒服。
周俏转头看他,问:“我刚才演讲的时候,你知道我最担心什么吗?”
黎衍反问:“担心什么?担心我发火?”
“不是。”周俏摇摇头,笑着看他,“最担心你说,周俏,我们走吧。”
黎衍愣了一下:“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