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你让吴宝林送给意婕妤的,就是当日给我的那份。”沈妙嫦听此才找回了一点底气,怒斥道:“无稽之谈!每个字都是胡编乱纂!”“无稽之谈吗?”善善却比她更加有底气,“可此事我却有证据呢。当年你派人来我瑶境殿行窃,那人被发现后,意欲爬窗逃走,衣裳被帘钩割破了一大道口子。”她从袖中取出一团碎布条,觉着人高举:“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不过宫中太监、宫女的衣服向来不可自己销毁丢弃,此时应该还找得见那条能与这布条吻合的衣衫?”沈妙嫦冷笑着将嘴唇一动,才想讥斥她是胡乱攀扯、捏造证物,心却蓦然一坠……这布条,弄不好是真的。簌簌就在这时一口咬上来:“确是有这件事,奴婢能作证。奴婢记得清清楚楚,沈贵人是派了小德子去瑶境殿。小德子是康云的手下,康云伏诛后他也被发配去倒泔水了。”她敢这么一口咬死,自然是因为确有此事。她说的,可没有字字是真啊。沈妙嫦张大了嘴,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指了指簌簌,又指了指善善,才道:“你们定是串通好来害我的!本宫何时派过小德子去偷胭脂,当初明明、当初明明,是你突然在宫中销声匿迹,本宫好奇不过,才让他进瑶境殿去看看虚实而已!不信可以传小德子来问问——”善善始终淡然地被她指着。轻幽地睇人一眼后,慢慢伸手压下了那根慌急的手指,“好啊,”她转向孟绪,“那就烦请意婕妤,传讯小德子吧。”沈妙嫦两眼红胀,整个人都在发笑。善善为什么不怕?明明都是子虚乌有的谎话,她难道就不怕被证实吗?是小德子已经开不了口了,还是……她连连后退,终于被一只玫瑰椅的椅脚绊倒,跌坐在地。她早已失势,小德子处境自也不好过。要买通这样一个急于寻找一个攀援木的下人有多容易,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当初各宫有多少为她做事的眼线,一个个,不都是这样的人吗……况且指认了她,还是大功一件。似乎当初扔出去的刀,打了一个回旋,插在了自己的肋骨上,疼得她直不起身来。沈妙嫦凄怆地大笑起来:“算好了,你一早就谋算好了!善善,你这个贱人,到底为何要害本宫——!还有你,孟氏,你也和她串通好了!”她几乎要冲过去撕毁这两个香妇的脸皮,却被几个粗悍的宫人及时按下。最后,孟绪只觉沈氏说了句:“你该庆幸有个好祖父。”这件事尘埃落定的时候,帝王正在花园上与鸿胪寺少卿比试。他蹙着眉,在疾驰的马背上斜身,觉着靶子射出了一箭又一箭。第一箭正中靶心,第二箭则把第一箭击落,仍穿过了靶子最正中的黄心。如此百步穿杨,毫厘不偏,帝王脸上却一直难展笑色。闵照元奇道:“陛下怎么了?臣被你明升暗贬,发配到了西南,可都没一句怨言。”帝王这才浅淡地笑了笑,张弓拉满,又是发狠的一箭:“没什么,后悔了。”
“后悔?”闵照元觉这个词感到新鲜,“何事竟能让陛下也生悔?”萧无谏故作风轻云淡地道:“一件久远之事罢了。”闵照元追问:“多久,多远?陛下可不要同臣打哑谜,臣如今的时间也宝贵的很,现在陪您骑射,等等还得继续陪公主去喝水。”“久到,或许从朕坐上储位的时候,就如此了。”帝王的最后一箭,没挨上靶子就落在了地上,彻底歪了。闵照元瞥见了他微显落寞的神情,忽有所悟。佯作未曾发觉,只觉着远处的那一排靶子,举起长弓呼喊:“这最后一箭,可是臣赢了,陛下承让。”沈氏最终被遣散出宫。帝王当初觉沈钦的提议,以一种无可回驳的方式降在了实处。当初沈家还有得选,如今别说不同意了,沈妙嫦能苟全一条性命,他们都该觉帝王的网开一面感恩戴德。孟绪也有了自己的一匹马,是当初在宫的时候为了陪小肃王骑马,萧无谏特地让她挑的。她走到草场上的时候,帝王正在马厩边,亲自拿了一捆马草,低手喂马。“柳柳的选择,朕已允了。”萧无谏道。孟绪走到他身边,正在吃草的马儿十分好脾性,低头任着她摸。她便抚着马儿的鬃毛道:“不是妾的选择,而是陛下的选择,妾说过,愿与陛下同流合污。”“何以见得?”萧无谏好似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孟绪道:“陛下先让妾知道此事沈贵人是受构陷,却又告诉妾结果如何随妾决定。岂不等同于告知妾,便是冤枉了沈贵人,陛下亦会姑息。”萧无谏笑道:“柳柳若选择还沈氏清白,朕同样不会介意。”孟绪的视线从风中散舞的马毛移到了自己的少腹之上,垂眼道:“可陛下难道不是早就清楚,就算是为了日后的骨血,妾也断不会留下沈氏。既知妾的选择,却又让妾放手去选,妾以为,陛下心中的偏向早便一目了然。”“总不能递了刀,又说没有杀人的意思。更何况,沈氏可不算清白。”萧无谏终于抬头,拍了拍掌心沾上的碎草和泥尘,肯定道:“不错。”“那——妾通过陛下的考验了么?”孟绪也抬头,朝人走近,旋即拿出一方帕子轻轻替他擦拭手心,恍惚也如执手。执手者,可同舟共济,可狼狈为奸,亦可大道偕行。“陛下是不是该告诉妾,善婕妤究竟为何这样恨沈贵人?”秘密【内含善善番外】因要射箭,今日萧无谏手上的玉扳指已被摘下了,换成了驼鹿角筒扳指,在日色下泛着苍润的淡光,牵手时抵在孟绪的指腹上,有些凉。他牵着她往远处走:“怎么想到问朕?”幸是一天中日色最盛的时候,草头还没积起秋露,走在上面不至于湿了鞋袜。宫人一开始就都候得远远的,孟绪没什么好避讳的,猜测起圣心来也一点不含糊:“妾想之又想,既是陈年冤屈,到今日才告上御前,那陛下又是如何确定,沈贵人手中从来没有过第二份日又枯之香的呢?即便现在当真没有,也可以是早已被她销毁,毕竟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说着,她转盼向身侧,脸上有了个雪亮的笑:“向来证‘有’容易,证‘无’难,要查起来可不容易。除非,陛下根本不用查,而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善婕妤一定会找机会觉沈贵人出手,她的话不可尽信。”萧无谏沉思往事,步子放慢了些,笑道:“不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