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却轻拍了拍自己的手掌,笑问道:“老先生可是想着过后调大兵来围剿我?”
曾肇看了看旁边一脸懵逼的陈从善,连连摇头笑道:“小哥儿这般武勇,便老夫调集人手怕也拿你不得啊!”
这老东西却是意有所指,直看了陈从善心里发毛。
二狗却不吃曾肇这一套,他直接将话挑明了道:“曾老头,你莫要在这里阴阳怪气。我晓得你的心思,不就是想以我为把柄对付我岳父吗?我告诉伱,这事儿你想都不要想。”
曾肇眯起了眼睛,笑道:“哦!陈小哥儿怕不是想多了吧?老夫区区一地方小官儿,如何敢去招惹堂堂的大宋宰相?!况且老夫与李墨梅无怨无仇,又怎会与他相为难?”
二狗冷笑道:“你是与我岳父没仇,可我岳父却挡了你兄长曾子宣(曾布的字)的路,让他一直无法独揽宰相之权,您说这是什么仇什么怨?”
曾肇心头一跳,却自冷笑道:“我兄子宣公自来性情高洁,不恋权位,如何会为了这等事与李墨梅为敌?”
二狗却也不与他争辩,只笑道:“自章子厚得哲宗信重,独掌相权一朝之后,世人无不羡慕其际遇,嫉妒其权势,恨不能以身代之,可谓羡慕嫉妒恨之也!曾子宣或有圣人之资?独清于众耶?”
曾肇听得此言,却是老脸一抽抽,他便是面皮再厚,也不敢说自家兄长能自比圣人,更何况他深知兄长曾布确实是个贪恋权位的。
所以这个时候曾肇只能放弃争辩,顾左右而言他也。
曾肇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情绪,却道:“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怪不得能写出许多好诗篇,心思刁毒的很啊!李墨梅派你来江南,还真是选对了人啊!”
二狗哈哈大笑道:“曾老头,你咋就不信我所言呢!我不怕与你明说,就王焕、杨温那等废物搞得这番小家子气的能为,我自不屑一顾也!一群无胆鼠辈,造个反都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的,首鼠两端实在让人耻笑!比之前朝的张角、黄巢之流差的远了!”
曾老头听得心中一哆嗦,张角?黄巢?
一个终结了强大的东汉,国恒以弱灭,而汉独以强亡。
一个天街踏尽公卿骨,内库烧为锦绣灰,将浩瀚盛唐的气数埋葬。
这两位人物,简直就是所有王朝当权者的魔咒。
曾肇指着二狗有些哆嗦的喝道:“你这厮好生大胆!竟敢说得如此悖逆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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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狗大笑道:“悖逆之言?曾老头,你怕是没见过我做过什么吧!你若有胆量,可去相州打听打听,我做过的和正在做的事儿可更恐怖啊!”
说到这里,二狗却自张开手臂,高声道:“哼!我若为镇南义军之首领,又岂会自困洪州,枯等朝廷施舍诏安?”
曾肇咬着问道:“若你为贼军首领,却当如何行事?”
二狗心道,老家伙你终于上钩了,看老子吓不吓得死你吧!
他自大声道:“我若为义军之主,当弃绝高门大户,广揽贫苦之民,以铸大势!”
曾肇却冷笑道:“老夫还道是何样本事,原来不过是张角之流胁裹乱民的故智也!此败亡之术,吾未尝闻天下有人倚之成事者也!”
二狗摇了摇手指,笑道:“不不不!张角之辈难成大事,不是他们的手段不对,而是缺了些必要的补充,以致不曾立下根基也!”
二狗也不等曾肇捧哏,便自漫说道:“自古以来,王朝兴灭,时代更迭,最根本的缘由乃是由历代的土地问题所引发的。
一个王朝的建立,必然是伴随着摧毁旧王朝的秩序,立国者分割名位、土地以济天下。
但得王朝发展到极盛之时,由于天下人口剧增,又人皆心贪,多苦不足,以致土地兼并成风,富者连阡陌,贫者难立锥。兀一遭得天灾人祸,走投无路的贫民便被迫揭竿而起,挣命求活。”
曾肇听得此处,却自心中惊骇莫名,他不能不为二狗这般洞彻之言而感到震撼。
如此之言发人深省,便是世间九成九的读书人苦究典籍,皓首穷经,怕是也说不出这般高妙之论来。
说句不客气的话,这就是最高级的屠龙术的本质。
曾肇瞪大了眼珠子紧紧的盯着二狗,只觉得这厮简直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