薪王轻轻敲打餐盘,是吃完了,要加菜的意思。
在克里夫往烧烤架上割肉的空档,薪王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我来自一九三七年,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我是意大利国防军的飞行员。”
“战败了,飞机坏了,我一路滑翔,落进冰岛的火山口,掉到巨山车站里。”
“我的侍者救了我一命,你能想象吗?从五千多米的高空,落进一万五千多米的地下世界,掉到巨山车站的议事厅露台上,砸穿了温泉池子,连人带飞机一起变成血肉泥流,变成钢铁饼干。”
“我没有当场死亡,意识还停留在肉身旁边,我的侍者却一眼就找到了我,把她最珍贵的万灵药洒在我的尸体上。”
“我就这样,被她拉回了人间。”
“我想着,本来我应该是要死的,这二十多公里的自由落体几乎把巨山车站的半个议事厅都砸碎,傲狠明德就要我赔钱,我赔不起这个钱,于是我只得卖身打工,要赎回自由。”
“我和我的侍者在这里相遇,算是有个好的开头,却没有好的结果。”
“我和她一点都聊不来,我不明白傲狠明德为什么要给我安排这么个聒噪又老土的傻妞——她除了救我一命,几乎事事都与我作对。”
“我只想着有朝一日能重获自由,重新回到地表,去挥霍我的钱财和灵药,去重启我的灿烂人生。”
“可是她却想把我永远留在巨山车站,我对她恨之入骨,无法理解她的所作所为,但凡是高难度的任务,她都不许我接,这些一步到位的捷径,这些看上去无比诱人的高价值目标,在她嘴里,都变成对我的奚落和辱骂,她瞧不起我这个新人,哪怕我在车站做得非常好了,傲狠明德也在夸奖我,也希望我能早日赎身,早日回家。”
“可是这个蠢婆娘,她就像与我争夺领地,争夺话语权的狼。我们两人注定是不死不休,吵到地老天荒的组合,我往东边去,她就用那身野蛮的肌肉,抓着我去西边。”
“直到有一天,我再也见不到她,她真的不管我了,她真的再也不与我吵架,与我作对,与我说[你应该这么做,不应该那么做]了。”
说到此处,薪王停顿了一下。
他嘴里的肉也不香了,突然开始流泪。
“我恨BOSS——”
原本生冷疏远的称作傲狠明德,此刻变成了BOSS。
“——我以为我自由了,却被关进了另一个牢房。”
薪王捂着头,捏住餐刀的手在颤抖。
克里夫一边做记录,一边问:“这位侍者。。。哦不,这位王后,为什么离开您了?”
薪王:“她没有离开,她只是死了。”
克里夫还想追问点细节:“是怎么死的呢?”
薪王瞪大了双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东西。
克里夫作为天国阶梯的参谋,作为点燃太阳仪式的见证者,作为神官,当然是要把薪王的事迹,都详细的记录在圣经上。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这种揭人伤疤的仪式有多么狠厉,如手握刀叉,剖开薪王的血肉大快朵颐那般残忍。
薪王淡淡地说:“被犰狳猎手杀死的。”
克里夫:“怎么会被这种人杀死呢?”
薪王:“难道她死的不够好?不符合你的心意?”
克里夫坦言:“这段得改一改,犰狳猎手是没有追求的,只会欺负普通人的渣滓——若是天国阶梯的新人们听了这种故事,他们不会尊敬您。这么说来,您这位王后真的很弱小,连这些猎手都对付不来,也不必告诉我她的真名了。弱者没有资格留在我们的圣经里。”
“大卫·维克托也是一位犰狳猎手。”薪王拧眉怒视:“你怎敢如此傲慢?”
克里夫终于察觉到薪王的火气,再也不敢说话。
“算了,太阳不会发怒。。。”薪王花了很长的时间,才重新变得冷静淡然:“我想复活她——我想把她从冥界拉回来,就像是她对我做的那样。。。”
克里夫好心提醒:“薪王阁下,死人是无法复生的。再怎么离奇的法术,也无法做到这件事。”
薪王念念不忘:“可是我的人生中,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追寻这件事,为了这个目标,我不择手段,与癫狂蝶圣教的人交易,与灾兽授血,去盗取卢恩符,杀死先祖行宫一半多的人,就是为了找出复活她的办法——哪怕不能做到,我也要活得够久。”
餐盘中的肉食已经吃完了。
薪王丢下刀叉,紧接着闭上双眼,开始吸收元质,要在肉躯中为新的灵体找到一个合适的安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