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的灵符论理也该赐给我们!”
王穿云是不为所动的,但她很惊异于面前小妇人的样貌。
她抱着一个濒死的孩子,可她自己更像一个濒死的人,在天气还不曾热起来的清晨,满头满脸都是汗水,头发一绺绺地贴在额头上,连眼睛都是黑沉沉的。
“求你救我的孩子,”她发出了呻·吟般的声音,“我走就是。”
“走什么!”王穿云看了她一眼,转向了那些义愤填膺的妇人,“你们不知,辽主曾得预兆,他的国是必亡的,可白鹿仙童将北上斩妖除魔,将女真人赶回去!辽主因此将随身宝刀辗转赠予帝姬,请她庇护大辽子民,帝姬收了宝刀,给了辽主这个承诺!”
百姓们惊呆时,王穿云就又高声道,“宋辽原为兄弟之邦,结百年之盟,今日他们失了地,你们更当拿出主人的气度来!”
之后的事情就不是那个小妇人能知道的了,甚至连那个少女的一番话,她听得也是云里雾里。
可是她抱着孩子,被带进了府里,穿过一道又一道的长廊,没见到帝姬,倒是见到了一个道士。
那道士反复给孩子看过之后说,“照旧拿那道请了柳树神的灵符吧。”
小妇人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柳树的神是哪一位,接着她就被指使去给医官打下手了。
给孩子拿酒擦一擦身体,驱一驱邪神,喝些肉粥,再来一碗符水,一天遍地灌下去,灌到第天,孩子就说:阿母,能再来点粥吗?
当然没有粥了,第四天见到小娃子又开始活蹦乱跳,母子俩就被请出了府。刚出门,那个小屋立刻进来两个小道士将她们用过的被褥抱走了,又有人往里喷了些很烈的酒。
等回到自己分得的窝棚里时,那些住在她家附近的人态度就变客气了许多,凑过来打听帝姬府邸里的各路细节时,还不忘记带两个麦饼子。
这些事都是极琐碎的,对一场战争来说,无足轻重,但它们还是飘出了滏阳城,跟着春风一起,进了有心人的耳朵。
“我偷偷见过你大嫂了,她同我都说了,”一个跟着义胜军的流寇回来就对另一个说,“弟妹和孩子都没事!竟是帝姬亲自给她们写的符!那还有个不成的?那孩子去时就剩一口气,回来活蹦乱跳,这都是真真切切的!”
“咱们是辽人,”那妇人的丈夫就说,“帝姬如何会正眼看咱们?”
“你却不知!是先帝赐了一柄刀的缘故!来日大辽若能复国,这皇位还有帝姬一半呢!”
大辽是不可能复国的,但这些流言进了耳朵,就很难再忘掉了。
那人原本已经很久不拜神佛,听完之后许久,张嘴刚要念一句佛,忽然又停住了。
“他们道士的佛,”他小声道,“怎么念?”
“我想着,四月初八是个好日子,”杜充说,“就约此日,与磁州义军共援真定,如何呀?”
“为何是这一日?”郭安国有些不解。
杜充就笑眯眯地不说话。
都说帝姬受清的庇护,是个极有灵应的仙童,甚至金人呼她为灵鹿公主,他虽然不信这些个套路,但大事临近,他也得图一个吉利,请一位神佛与她打打擂台,平分秋色对不对?
他这样一位忠贞节烈的救世之臣,佛祖不爱他还能爱谁啊?
佛祖肯定要保佑他啊!选佛诞日,扫清磁州的“乱军”,重铸河北太平,这可太对劲了!
“若是她有所察觉,”郭安国说,“就不妙。”
杜充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垂下眼帘又想了一会儿。
“郭永同我说,她想在大名府建一座神霄宫。”
“她或许起了疑心。”郭安国说。
“哼,我这样清刚正直之臣,她也阴怀猜忌,”杜充说道,“只是她那神霄宫要几时修好?却远水解不得近火!”
“她是侍宸,只要你点头,她就可派道官过来呀!”郭安国说,“不能不防!”
杜充不声不响地琢磨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贤侄,你可有什么良策?”
“小侄细想来,大名府中人多眼杂,伯父若遣人往道观左右,十分防备,传出去倒落人把柄,”郭安国小声说,“不如小侄遣一队义胜军来,他们都是汉儿,到时若须斩草除根,推在辽人身上,岂不干净利落!”
这竟然是一个极妙的主意!
城中有奸细,这不能怪他呀!就算追责下来,没了磁州,没了真定,朝廷难道还能找到第一个代替他的人吗?
杜充就问,“人可靠吗?”
“都可靠!”郭安国说,“是同磁州有大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