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真人在额头往头顶的部分上,贴了两搓马鬃。
那应该是匹黑马,贴在头顶显得油光水滑,但这个女真人自己的头发就没有马鬃那样黑亮,于是就显得很滑稽。
但更滑稽的是,这种髡发与女真人平时所留的发型并不肖似,倒更像契丹人的发型。
有人就笑出了声。
“阿虎迭,你是不是见那些宋人的发式好看,也想在头上贴一个发髻出来了?”
但完颜活女没笑,他有些困惑。
“你为什么这么做?”
女真士兵的眼睛往两边瞟了半天,哼哼唧唧了一声,“见他们的漂亮……”
完颜活女走上前一步,拽住了他的衣领。
“你的棉衣许久未洗,结成壳你都不知道搓一搓泥巴下去,”他说,“你怎么会爱漂亮?”
那些笑声渐渐就歇下去了,有更多的士兵悄悄围过来,注视着这一幕。
女真士兵的额头就见了汗,他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勃堇,我……”
“将他捆起来,”完颜活女忽然下令,“堵上他的嘴,送到我帐中去。”
在炭火烧得很温暖,但充斥着皮毛臭味的帐篷里,完颜娄室正眯着眼,努力去看册子上那一个个跳动的字。
那上面写了许多关于军需方面的事,他统领前军,每日前军的大小事宜他都要知道——但他就常感羞愧,他并不是完颜希尹那样博学多才,如宋人大儒一样睿智的人,他甚至连看一本书都很勉强。
但这个要强的中年名将还是努力地去看,并且将一桩桩事务都记在心里。
完颜活女就是这时候走进来的,脸色很不好看,他行过礼后,立刻就开口了:
“父亲,宋人又行奸计,此事儿不能自专,须听父亲决断。”
父亲有些迷惑地抬头,“什么事?”
灵应军在太原附近的群山上修建起许多箭塔和营寨,并且非常频繁地巡逻,看守每一条有可能被金人斥候偷偷摸进来的小路。
“此正是知兵之人应做的,”完颜娄室点评了一句,“称不上奸计。”
“他们捉了咱们的斥候为俘,又将其中几个契丹人放了,”完颜活女说,“他们说,海滨王曾将一柄佩刀交给灵应军,请他们告诉宋主,善待契丹人。”
完颜娄室听完想了一会儿,将手里的册子放在案几上。
“宋人好弄权谋,间人心,”他说,“无关痛痒。”
“今日儿见一兵头盔间掉落些许马鬃,心中疑惑,唤他前来仔细询问,才知此事已在军中传开,许多兵士为宋军所俘时,都自称契丹人,宋军也都放了。”
“嗯。”
“儿今日拦下的那名斥候,是个女真人。”完颜活女说,“他领命去牛头岭,因此提前将马鬃贴于鬓间,效契丹人发式。”
这话一说出来,完颜娄室也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