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他接的,颜喻却拒绝了他撑起的伞和陪伴。
用的也是这样的说辞。
容迟不放心地张了张口,想拒绝却又有些不忍。
颜喻又笑了下,他按下容迟的手,踩着木质的阶梯一步步往下走。
夜色很美,空明澄澈,杂乱的树影稀稀疏疏打在地面,随着夜风微微晃动时,像在偶尔泛起波澜的水面上漂流。
颜喻没让任何人跟,他自己一个人往回走。
白日的京城繁华熙攘,像是有无穷无尽的活力,可等到晚上,百姓恬然睡下时,整片天地都陷入无限的寂寥中。
街道两旁只有零星几只破旧的灯笼亮着,它们散发出微微弱的火光,达不到照明的目的,又无端让人觉得孤寂。
黑夜死寂,脚步声被衬得格外明显。
颜喻听着几只有些杂乱的脚步声,思绪不知不觉,就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他想了很多,想儿时被一家人宠爱着的幸福日子,想家破人亡时的茫然恐惧,还想踽踽独行时的挣扎与彷徨。
过往丝丝缕缕,织成一张肉眼看不见的网,把他缠起来,控制住。
他连选择都没有。
再往后呢?
再往后……朝堂之事暂时尘埃落,他勉强从强压中喘了口气,然后又被迫急匆匆地南下,再回来时……
之后明明又经历了许多事,可他现在偏偏一点都想不起来。
充斥脑海的,是林痕或倔强或专注或祈求的眉眼。
再之后,是林痕成熟的样子,就像刚刚。
心脏像是突然被一只无形的的手狠狠攥住,被搓揉,好疼,疼得他都快不能呼吸。
停下吧,不要再想了。
颜喻告诫自己。
他强迫自己把林痕的样子从脑海中摘出,之后才像被从水中救上岸来的溺水者,猛地呼吸一口,急迫地让浸了水的肺腑多些氧气。
窒息感终于缓缓褪去,颜喻继续往前走。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出现了第二个人的脚步声。
颜喻停住。
灯光太昏暗了,他看不清停在自己前面的人的面目,他警惕地退后一步,问:“谁?”
一声轻笑传来。
那人慢悠悠逼近,终于让颜喻看清了那张脸,一张僵硬又有些瘆人的脸。
“吴名?”
“颜大人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吴名道。
他还穿着赴宴时的武将朝服,明显是直奔这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