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张天师总算飘然而至殿中,依然一派世外高人的超然神态,魏王看着他面上的泰然不惊,顿觉心中安定了许多,忙问道,
“天师啊,我大梁城高池坚,却并非无懈可击,只要秦军利用大梁城西北高而东南低之地势,在西北方向挖渠筑堤,引水倾灌东南,如今,王翦扎营方位离荥泽不远,若他果真命人水攻,则大梁危矣!不知天师可否施法,助寡人击退秦军”
张天师露出胸有成竹的微笑,“君王遇大事则静,还请王上稍安勿躁!水攻之计需挖渠筑堤,而要淹没偌大一座大梁城,王上可知要挖多大之渠?老夫断言,便是三十万秦军同时挖渠,至少亦须耗费一两年之功而在这一两年之内,已足够老夫解决这三十万秦军!”
魏王一听这话,虚浮的面色顿时涌起浓浓的喜意,“天师此言可当真?”
张天师伸出两个手指头,“王上只需备好两万斤黄金,二十万石菽豆,老夫必能在两个月内,以上古黄帝召巫咸之阵法,通晓天上神君,以黄金为魏国召来二十万天界神兵襄助”
在魏王期待的目光中,他斩钉截铁道,“让大梁之战,成为三十万秦军的埋骨之地!”
魏王欢喜得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哽咽道,“天师竟会黄帝之阵法,您如此神通广大,却对寡人如此忠心,真乃我魏国之幸啊只是,我魏国金矿稀少,如今国库之中黄金已不足万斤,寡人着实无法备齐两万之数,不知天师可否恳请神君少收些黄金”
话音未落,张天师一把夺回宽袖,冷声道,“王上可知老夫若施这场法事,要损耗多少寿元?二十年!老夫不过区区凡世俗人,能见神君一面已是天道垂怜,岂敢再与神君讨价还价?若王上心意不诚,此事便作罢,老夫亦可省下这二十年之寿元,只是这解决秦军一事”
魏王忙道,“请天师勿要误会啊!寡人并非不愿出这两万斤黄金,着实是先前炼丹用金太多,眼下国中存金不多”
张天师这才长叹一声提点道,“王上糊涂啊!魏国黄金不足,楚国却有列国间最大之金矿,楚金精纯,品质远胜列国之金,若神君能收到如此黄金,想必定会对魏国更满意几分”
魏王眼中精光闪烁,“以物换楚金?可国库之中粮食”
张天师看出他的不舍,微微一笑,“贴心”提醒道,“国难之时,妇孺匹夫亦当为国出力,王上不妨下令让百姓捐出粮食,再以粮找楚国换金。如此一来,有了神兵天助,便可魏国得保,万民皆安呐!”
魏王抚掌而笑,“天师真乃我魏国之恩人也,寡人即刻下令征粮!”
张天师得到满意的答复,便昂首阔步走出王宫,待行至宫门之时,见魏无知正在苦苦哀求侍卫放他进去,不由轻蔑一笑,登车赶回府中。
待坐在马车之中,他终于放下人前的骄矜自持,恣意笑了起来——何谓时运昌隆?老夫是也!
自秦军攻魏消息坐实,魏王便再三派人前来请他商议大计,他苦恼于该如何以子虚乌有之术“御敌”,根本不敢贸然前去接下此事,只得一边以“长生丹药火候正在关键时期”敷衍,一边暗中派人前往燕国送信求援。
诚然,张天师大可一跑了之,但魏王的无上恩宠已让他日渐膨胀,渐渐竟已将魏国视为了囊中之物——未到战败的最后关头,他断然不舍将之抛弃。
正在这一筹莫展之时,一日府中忽天降一美髯仙师,自称其乃黄帝座下仙翁,因当年追随黄帝修行于具茨之山,如今见具茨故地将生灵涂炭,故来此人间助魏国渡过难关,此番乃是循着城中龙气而入(1)
按理说,张天师这种精于玩弄人心的术士,是绝不会被此言蒙住的,但对方在天师府开门见山便道“循着龙气而入”,实在大大取悦了他。
试想,哪个凡夫俗子敢在魏国都城之中,口吐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怕不是活腻了?
再者,他见对方隆准龙颜,通身气度比自己还要胜上几分,所说之事又有上古典籍为证,堪称言之凿凿,竟不自觉就信了几分。
而当对方以“狭窄之地气势不足,需找一开阔地授你仙法”为由,邀他前往山间修习驱除秦军之法时,他立刻就鬼使神差地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