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浓要寻的人,便坠在这热闹最后,手持笏板,独一人成行。
与大半人穿着不同,他青罗衣裳在身,颜色醒目,清致如玉,出尘的便似他的名字——沈含章。
其实以沈含章官职,本够不上听朝。
但时下荫亲盛行,他却敢于摒弃祖父荣光,科举入试,笔杆厮杀,得中晋云一十三年进士。
三元及第,且为状元。
六王夺嫡,晋国有十年内乱。
与魏之争,晋国又外战了五年。
南渡后休养生息一十五载,期间皇室多受士族钳制,被迫时兴“重荫亲而轻科举”的风气。
纳贤之路举步维艰了三十年!
沈含章成了这第三十年头一个状元,意义自然非凡。
如今编修期满,正值擢封,恰遇凉王有意为其长子求亲望都,云帝这才特许沈含章殿内听政。
一来,是为刺探这位状元本事。
二来……也是预测到云浓会来此地。
如今沈含章虽走在最后,却并不显得急切,踱步间宽大的云袖盈风而动,多有几分洒脱之意。
拾阶而下的第一步,他敏锐察觉到被盯视,随即目光轻抬,身影微滞,稍纵即逝后便恢复无恙。沈含章做出的第一个反应,是觑向为首的太子云霁。
此时好些人瞧见了云浓,云霁自然毫不例外。
唇枪舌剑几个时辰,本就满心疲惫的太子殿下,看见小妹逾矩而来,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剜她一目,云霁便召去了福寿。
纵使听不见那边声音,云浓也猜得到。
二兄定然是生气了,在诘问福寿为何不拦住她胡闹。
在这一众看热闹的视线中,沈淮与沈含章祖孙表情依旧,倒是显得尤为镇定。
可镇定……
何尝不是一种冷漠?
心涩少许,云浓立得愈发秀立。
毕竟从来这儿的那刻起,她已没了回头是岸。
深吸口气,缓缓调整了呼吸,正待云浓要换上浅笑开口时,双肩忽然一股力道压下。
狐裘丢在身上,云浓本以为要挨骂。
可出乎意料的,云霁一言不发就走了。
剩下不怀好意之人,把看热闹的目光落在沈含章身上,毕竟云浓痴恋沈含章,早已有迹可循。
而沈含章呢?
八风不动,仍如峙渊。
浑身带着股超脱年纪的稳重。
慕国公眼中复杂一闪而过,“看来你这孙儿,前途无量,怕是不久就要入得皇家玉蝶,阁老可还舍得?”
此言是打趣,何尝不是刺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