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挣扎在村子里的时候还觉得愤愤不平,凭什么多养两个孩子。
等到村口的时候,还觉得可以谈。
可以等着越来越远,能从山梁上眺望淌水崖,然后再到眺望不见,心里的空缺在这样炎热的中午再也不能抑制。
一股狂热的躁动按捺不住,一种团圆的狂想占据脑海,忍饥耐渴一口气骑回来。
自行车哐当放在门外,推开大门就这样一口气跑到屋子里面,看着正在团圆的一家人。
多么美好的一家子,以后他也是团圆人家了。
这样的满足,让他觉得养一个十一岁跟八岁的女孩的那点委屈,全都散开了。
上几年学,然后就嫁人了嘛!
至于城镇户口,先对付着吧,他纵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也给她们些机会。
后面给孩子们谋划一下就是了,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子。
当他前面驮着一个,后面驮着一个,后面跟着一个跑的时候,还觉得不真实。
就这样白得了三个孩子。
熠熠坐在前梁上,扭头看不见王守香了,那点去镇上的高兴,能外出的兴奋,成为了恐慌和失去。
裂开嘴,“妈呢,我不去了,我找妈去!”
没有人开口说话,她就跟马海洋慎重地说,“叔,我不去你家走亲戚了,我家去吧!”
马海洋看着这个亲生的,为着她的爹妈,也对这个孩子多许多耐心,“等过些日子再回来,我们先赶路,等到了再说。”
她听话,也懂事,也有礼貌,这周边的环境她都不认识,怯怯的。
到家下车了,她又问,“到家了叔,我得找我妈去了。”
马海洋一阵沉默,看着这个焦急的孩子,“在家里睡吧,明儿再说。”
熠熠一把拉住他的手,大概很清楚明白了,她不该出来的,“叔,送我家去吧,我妈等着我呢,家里鸡鸭没人打草,我得烧水,我妈地里干活没水喝,没饭吃。”
拽不动,熠月抱着她哭,她也想明白了,这是别人家,不是自己家,欢天喜地去城里,等到了是不一样的。
孩子懵懵懂懂的感觉,在以后几十年再回首时,才觉得残忍。
熠月拉着她到一边,给她重新编辫子,“这一以后就是家,婶子回娘家了没回来,叔接去了,你见了人得喊。”
“别哭了,让人不高兴,我们这叫寄人篱下,就跟出来打工的人一样,以后婶子叔就是老板,得看人家脸色,我们得干活,得让人满意了,给饭吃给上学这叫工钱。”
“你得在这里好好干,以后混出头了,才能家里去,妈才有好日子过。”说完自己甩了一把眼泪,手擦在了熠熠的袖子上。
熠熠哭唧唧地,“怎么混出头?”
熠月觉得她小脑子不行,“路上不是说了,这以后啊我上几年学,念完初中去,考上高中,然后去当个老师。”
“那以后就换东家了,我就换个工打了,给校长打工了。”
多么清晰明白的一条路,熠月脑子里面十年规划就已经出来了。
人生嘛,就是打工,混出头的途径,就是换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