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和拖拉机的噪声中,我就这么声嘶力竭地唱着,唱到最后,完全放下了所有的心理负担;我已经彻底忘记了这是一首并没有什么品味的歌,只是感觉在这样一个旷野中,能够唱这样一首可以飙高音的歌,实在是一种很爽的体验,而人也未必要一本正经的活一辈子,偶尔的粗俗,会让你看到人生的另一面,没有压抑,无所谓别人的眼光,只管自己和自己相处,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种快意。
这一刻,我的内心确实充斥着一种快意,我几乎忘了鹿溪就站在我身后,反而越唱越大声,并将拖拉机开得飞起,直到我们来到山下,来到了我们之前停过的那块空地上,等着还要片刻才能过来的村支书。
……
我力竭了,所以在拖拉机停下来之后,一直在喘着粗气,然后又习惯性在心情受到震荡后,点了一支烟;但是吞吐之间,依然羞于回过头去看身后的鹿溪。
鹿溪也没有开口说话,大概这样一首歌,已经颠覆了她对我的认知;要知道,我们刚认识的时候,聊到音乐这个话题,我和她谈的都是Jazz、Rocku0026Rol、Blues、Countrymusic……
我很希望她会觉得我是一个有品位的男人,所以一直都在这么彰显着。
一支烟快要吸完的时候,鹿溪终于开了口:“这是什么音乐类型?”
“呃……口水歌吧……而且在口水歌里,也属于那种不太正经的……”
“刚刚拖拉机的声音太大了,我没听清楚……你再唱一遍吧。”
我这才回头看着鹿溪,眼神中满是惊讶和不解,但心里早就已经没有了再唱一遍的勇气和动力,于是在一阵沉吟之后,向她回道:“不唱了,没劲儿。”
“那我自己找原唱,我听清楚其中一句歌词了,不难在网上找到原唱吧。”
“哪一句?”
鹿溪似笑非笑,回道:“等我搬到城里去,开着大奔来接你。”
说完,她便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一阵搜索,然后说道:“原来这首歌叫做闯码头啊……”
说完,她又开始念着这首歌的歌词,而我也越来越无地自容,最后索性直直盯着刺眼的阳光,直至晕眩。
“韩潮……”
我假装没有听见。
“韩潮……谈谈嘛,为什么你会觉得这首歌应景啊?”
看着鹿溪不太肯罢休的样子,我这才勉为其难的回道:“我们现在不是在农村嘛,而且现在是我在送你,这算不算是一种告别……有这两点契合,当然算是应景。”
“这样啊……那你家是农村的吗?”
“往上追溯三代,算是农村的。”
“为了自圆其说,能往上追溯三代,你也真算是个人才了!”
我闷着头,回道:“就是唱着玩的,你还是别较真了吧……”
“我可没较真……等你开上大奔,歌里唱的那个女人都不知道轮回几世了……谁会愿意和一个喜欢画大饼的男人较真。”
我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鹿溪也跟着我笑了笑,随即便从拖拉机的车厢里跳了下来,环顾四周,然后便露出了一种已经自我解脱的表情,而我也在这个时候,把她的行李从车厢里取了下来。
……
我以为村支书要过片刻才能到,但就在我抬起头的那一瞬间,一辆吉利牌的SUV已经从远处开了过来,目测几个呼吸间,就能到我和鹿溪站的地方。
这就是村支书的车,下山之前,我干爸和我说了,村支书开的是一辆黑色的SUV。
“村支书的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