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琤琤稳坐在床榻上,细嗅缥缈涌动的香气,有青梅与蜂蜜的香甜,甜中又涌动梅花香气,还有一丝高山积雪的清冷。
这香是雪中春信。
枕霞院里常点的熏香。
若非常年备着,夏季总归难得。
潋滟春色的红唇微微扬起,不自觉地拨弄着腕上的子镯,贴靠手腕一瞬,时而温热时而沁凉。
脑子里黏黏糊糊,莫名只闪出一个念头:肃亲王府对她的确上心。
晏琤琤心里软了一块。
回想起婚期定下后那个夜晚,哥哥同她说过的话:“其实我一直都知李珣欢喜你。你嫁给他,我放心。”
可她嫁给李珣是复仇的其中一步,她不能回应李珣的喜欢。
她忽地发觉——
这样的自己,同李珏又有何异?
天色彻底暗了,红纱笼罩的幽幽烛火熊熊燃烧着,明亮了一室。远处的宾客喧闹声飘了过来,不真切,又隐约渐散。
脚步声近了,“啪”的一声房门被打开,浓烈的酒气冲散甜香。风撞得烛火忽明忽灭。
晏琤琤下意识地吸气,咽下抽泣。手不自觉地绞紧,浑身微颤,额上金钗轻声作响。
“大婚之夜,你怎哭了?”
朦胧不清的视线里,感官变得异常清晰。这声音里透着酒气的慵懒又似灼烧清泉的低沉,每一步都带有一丝压迫感。
——绝对不是李珣。
晏琤琤心绪如乱麻,顾不上礼节,伸手猛然掀开红盖头,见到来人,愣怔泪凝。
两人无言对视。
那双半醉着迷蒙的眸子陡然亮了。晏琤琤从他的浅眸里瞧清了表情僵硬的自己。
李执手持喜秤僵定在原地,另一只手上似捏着方方正正的红丝帕。
发冠镶嵌的明珠荧荧生光,似在发间洒细雪。金线蟒龙暗纹在胸前张牙舞爪,爪上却非同寻常地绣了霜雪望舒。那一串无尘的玉珠也都点了朱砂。
喉结上下滚动,月眼微睁。
又听得喜秤与木桌的金属细微的碰撞之声。
只稍片刻,咿呀又缓慢的木门关闭之声里,略听出他的行事沉稳。
初夏的屋内总是比屋外闷热。
他又轻踱数步,登上窗边木椅,伸手将顶窗推开。
晏琤琤听见了屋外的合欢花开得旺盛,一簇簇如羽扇,随着夜风摇曳。旁人哝哝渐远,夜虫暗鸣渐起。
那腰间的青云白玉在这朱红华服上打眼的很,婚鞋上的白玉幽弱发光。
夜风灌入他的袍袖,精致梳好的长发也随风飞舞着。他高高地站在木凳,似是观察着窗外,瞧着外头似无人靠近,他才轻巧下了凳子。
“晏二小姐,怎是你?”
手中已有百般皱褶的红丝帕和这藏了一丝慌张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