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刘俊成并不是常人。
“尽兴?十点就走我能尽兴?小陆你贵人事多,怎么比我还忙?我倒是好奇,谁排面这么大,能让你甩下我先去顾他?”
“惭愧,自然没人能和刘总相提并论。实在是今天的行程紧,晚上我们还要赶回剧组去,不如这样,不敢让您破费,改日我做东,专程给刘总赔不是?”陆留白赔笑道,拳头紧紧攥了起来。
话到这里,对方的意图就算没显现出来,想必也不是太好对付了。然而一只脚已经迈进了泥坑里,想要全身而退,势必不可能。陆留白看准了这一点,只能尽量降低风险。
刘俊成勾勾嘴角,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只困在笼子里的野兽,终归已经是囊中之物,处置倒不急于一时。
屋里安静的落针可闻,时间像放慢了速度,挤牙膏似的往前挨,每一刻都充满了未知的折磨。刘俊成气定神闲的品着茶,大有就这么僵持一生一世的态势。
对方无声的送客,潘英林犹豫了再犹豫,终于艰难的拍了拍陆留白的肩膀:“那我们就先走了,电话联系。”
陆留白慎重的点点头,贺飞章不情不愿,最后被潘英林连拖带拽的拉出了包间。
门“砰”的一声关上,分明动作很轻,却如天地崩殂前的一声巨响,陆留白自认已经做好了不能全身而退的准备,却依然被这预警震碎了全部神魂。
夜正深沉,万籁皆静,陆留白直挺挺的从床上掠起,大口大口的喘息。屋子里暖气如少女温润的柔荑般舒适,他浑身上下却被冷汗浸透。身下温暖的蚕丝床垫仿若变成了寒冰玉席,凉气一路渗进了骨子里。陆留白抹了把脸,终于从清晰而真实的梦魇里揪回了一丝神志。
他下床洗了个澡,任由思绪放空,每当缥缈的神经绕啊绕的想要绕回那深埋的记忆当中,便被他强硬的拽开,几番拉扯之后,总算把精神集中在了近来的糟心事上。
不回想不代表逃避,况且注定是逃不掉的。
从朱禹凡被设计,到他和祁宥感情破灭,再到曝出恋情和合约,然后借绯闻逼迫朱禹凡走上绝路,一步一步,那人的手段,果然一如既往的狠毒,不过是想要让自己噩梦重现而已。
如今已经有一条人命为此献祭,接下来,他又会干些什么呢?
陆留白紧了紧披在肩上的毯子,坐在书桌前,桌面上放着这段时间所有负面新闻的资料。不出意外的话,明日清晨朱禹凡的死讯就会被大肆曝光,无论真相如何,作为母公司,麦田娱乐都难辞其咎,所以下一步,他会怎么走?至今为止,刘俊成都没有直接露面,说明他多少还是有所忌惮,可若他铁了心的要一雪前耻,想必一定是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像是印证着他心中的惶恐,寂静深夜里的手机铃声有种震慑灵魂的狰狞。
来电显示:贺飞章。
陆留白骤停的心脏疯狂的缓过了气儿来,按下了接通键。
“留白,你清醒一下听我说。”贺飞章的音调带着嘶哑,那是熬夜过后常见的后遗症。
“你说。”陆留白挺起腰背,握着手机的五指泛着苍白。
“刘家确实有问题,”贺飞章对着刘氏集团近半年全部动向的资料,慎重的说:“差不多半年以前,刘俊成忽然从堪培拉被招了回来,但只耽搁了半个多月就又回了澳大利亚总部,表面上看像是刘老爷子思子心切招他探亲,但这之后,□□内的部分产业都发生了高层变动,现如今几个关键领域掌权的,都是刘俊成的人。他哥哥这个名誉上的集团总裁,竟像是被架空了。”
“刘老爷子出了什么事?”陆留白忽然问。
“除了半年来没出席过其他的公开活动,其余一切正常。”贺飞章说:“刘幕年纪大了,不公开露面也是常事,真有什么异动,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留白,我有个不好的猜测。”贺飞章停顿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说:“刘幕和刘俊成毕竟血浓于水。我不清楚你当年是怎样说服他将刘俊成流放的,但想必刘幕当时也是痛心疾首,你说刘俊成如果表现出浪子回头的姿态,老爷子会不会心软?”
陆留白静静的注视着窗外深邃的夜空,那里像有个无边黑洞,正信誓旦旦的冲着他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