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严看着余思量走远的背影,一种强烈的陌生感油然而生,好像那不是曾经跟他生活过几年的人,而是一尊高高在上的神像,只要余思量想,随时都能让他周身的一切变成地狱。
事实上余思量也的确做得到。
他现在在去回想两人相处的时光,忽然有种自己每天都在冰上跳舞的恐慌感,他的家人、甚至是他自己,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把刺向余思量的刀。
而每一次、每一次,余思量都只是笑着跟他说没有关系,直至今天他才意识到这种宽容和谅解究竟有多么难得,难得到他坚信余思量爱他入骨,所以才会在两人分开后还痴心妄想地觉得余思量会回到他身边,甚至在刚刚他都没有想到要跟余思量道歉。
就是以前那些道歉,也不过是因为他害怕失去余思量,而不是他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
余思量什么都明白。
是他错过了余思量给的一次又一次机会。
余思量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了。
他在那里兀自后悔,余思量已经跟薄子衡坐到定好的位子上了。
服务员拿了菜单过来,他本想点菜,但其余三人都没给他这个机会,哐哐一顿点,把他爱吃的基本都点上了,余思量看了一圈,正在想其余三人喜欢吃的东西,就听余思念说“先这样”,只能尴尬地把菜单还给服务员。
余思念看他,这样好笑道:“很不习惯?”
余思量点头,以前他们一起吃饭时,他哥跟他姐都会让他先点,他一般会按着他们的口味跟食量把所有菜点完。
“我们让你先点其实是想让你选自己喜欢吃的。”余思念道,“结果你每次都点我跟哥爱吃的东西,你自己喜欢的反而没几道,以前的我们问你,你又说你什么都吃。”
“但是你们会给我加菜。”余思量道。
“因为我们不需要你那么体贴。”余思念道,“这饭是我们三个人私下吃的,又不是什么商务宴席,当然是怎么开心怎么来。”
余思量低着头没有说话。
他很少跟家里人谈心,就算是关系不错的哥姐也一样,可能是性格原因,也可能是工作原因,他总觉得他们离自己很远,远到像两个世界的人,但像现在这样坐下来吃饭,在气氛很好的餐厅里说着彼此的想法,他又觉得好像没有那么远了。
甚至有点温馨,温馨到他觉得远的是刚刚遇见周家的事情。
余思念又道:“以前我跟哥总觉得有些事不用特地跟你说,只要你过得好就行,反而絮絮叨叨挂在嘴边,跟邀功似的,挺烦人的。但是薄子衡说的也没错,你需要知道我们会为你做这些,要换作以前,我不会跟周家人浪费那么多口舌,但刚刚我忽然想到他这句话,所以才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能让你听着舒服点也好。”
“其实我心里都明白。”余思量轻声道,“你跟哥这些年对我很好,如果不是你们,我在家里会更难过。”
“不是在家里,是在妈面前。”余思念垂下眼,声音低了一些,“其实当初你拒绝哥之后,我本来还想劝你的,但我又觉得自己没有那个立场,如果不是我,妈也不会把你逼成那样,我甚至想过,如果我这个既得利益者去开口,会不会让你痛苦,甚至……恨我。”
余思量摇头:“不怪你,是我太笨了。”
“可那是妈的梦想和执念,跟你没有关系。”余思念道,“你在自己不喜欢又不擅长的路上,走得不好不是很正常吗?”
余思量还是摇头。
与思念见状有点无奈,只能看向他哥。
余思源没有劝他,而是问余思量:“当年你在学校被人欺负,为什么不跟我们说?”
余思量抿着嘴没有说话。
余思源道:“如果不是妈去学校闹那一通,我跟思念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件事,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