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长宁心道,果然是皇城司的人。
皇城司为天子耳目,可代天子监察军情百官,直达天听不受辖制。如今莫说只是问审,便是要将她锁回汴京牢狱,旁人也不得置喙。
她知自己躲不过去,命辛夷退下,转而看向青衫男子,“大人想如何审问?”
她眼中藏不住紧张与防备,但依旧端着高门贵女那副泰然自若的姿态,即便面前是让人望而生畏避之不及的酷吏,她脸上也没有半分胆怯和退缩。
青衫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位故作镇定的贵女,倒比许多男子更有胆色。
他转头看向另一艘渔船,抬手打了个手势。
那艘渔船靠了过来,一个同样便衣打扮的少年,将一块厚实的木板架在了两船之间。
青衫男子看了眼青黛和辛夷,朝着少年道:“薛松,请两位娘子上船候审。”
那名唤作薛松的少年应下,对着两位女使打了个手势,态度颇为和善,“两位娘子,请。”
她们看向即将落单的虞长宁,面上极为不愿。
虞长宁轻声安抚道:“无事的,问你们什么,据实回答就行。即便是皇城司的人,也不敢随意栽赃我们。”
话音落下,她深深地看了青衫男子一眼,似在警告。
两人只得跟着薛松上了渔船,乌篷小船上只剩下了青衫男子与虞长宁二人。
他们面对而坐,男子不急着问询,而是将碾好的茶末置于盏中,一手提着铜壶柄慢慢注入沸水,另一只手握着茶筅击拂茶汤。
虞长宁静静地看着那双修长有力的手,骨节分明,指甲圆润干净,脉络分明的青纹藏于皮下,随着击拂的动作,暗暗鼓动。
直到飞雪翠发,他才停下了手,将茶盏推至虞长宁面前。
虞长宁不客气地举起茶盏,“想不到皇城司中还有大人这样的雅士。”
“还请娘子说说,是如何遇上那人的?”
男子不紧不慢地整理着桌上的茶具,语气松闲,好似寻常谈话。
虞长宁从未接触过皇城司的人,只是道听途说地认为都是些凶神恶煞的罗刹,稍有不慎便会被他们酷刑折磨。
而今看着面前的人,似与传闻中并不同,至少,他的态度甚是温和。
她也不欲惹事,只将事情始末详细地交待了一番。
乌云渐渐消散,云归日落,霞光映红了一江春水。
青黛与辛夷被放了回来,脸上的神情并无不妥之处。
“大人,这是两位娘子分开所录的供词。”薛松躬身递过两张画了押的纸。
男子一目十行,而后将供词交给了薛松。
他起身道:“既然三位娘子所言无差,那某就不打扰了。”
虞长宁坐着未动,“大人慢走。”
江面风停浪止,淡淡余晖落在水波之中,漾起一层暮霭,映得远处青山朦朦胧胧。
她看着好似风平浪静的江面,却知内里暗涌不止。
虞长宁安抚二人,“无事了,回去后莫要提及此事,免得旁人多心。”
青黛与辛夷齐齐应下。
现下天色已暗,两人各执起一把小楫,往回赶去。
小船靠近岸边,只见一位四十来岁,梳圆髻,穿暗褐色妆花褙子的嬷嬷站在马车旁,急得团团转。
当她见乌篷船靠岸,急急唤道:“四娘子,快随我回去,家里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