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露歉意,如实答道:“他们在城南十里亭的驿站等我。”
“账册我看完了,”虞长宁起身坐到了菱花镜前,“你会直呈官家吗?”
她拿起桃木篦对镜理发,透过铜镜,看向床上的人。
陆九瞻犹豫了一瞬,望向镜中人,“不会。”
握着梳篦的手在半空停了一瞬,但这个答案并没有出乎意料,毕竟他是皇城司的人,而非御史台的人。
“既然这样,那我昨夜救了你,你得欠我一个人情债。”
“娘子希望我呈给官家?”陆九瞻舀了一勺粥,看似问得漫不经心。
“自然,”虞长宁将长发绾起,以一支双珠珊瑚簪固定在脑后,“我是好人。”
他轻笑出声,“娘子确实心善,只可惜我们道不同。”
虞长宁起身看着他,“你不担心我留了抄本送去汴京?”
少女乌发高高束起,鬓边滑落一缕调皮碎发贴在桃腮处,慵懒而可爱。
陆九瞻移开目光,看着手中的清粥,“这账册,算不得铁证,他可以反咬娘子诬陷。”
“你昨夜怎会中伏?”她忽然换了个问题。
陆九瞻静默了一瞬,将空碗放置在床头的案几上,“有个小官不愿再与他同流合污,故而想带着证据上京面呈官家。我听说他抓了那名小官,所以……”
虞长宁打开衣柜,似乎在认真挑选今日该穿哪身,“那他也不笨,知道这账册做不了关键的证据,又找不出是谁盗走了账册,所以演了一出戏。偏偏你心急,就上钩了,对吗?”
他并未做声,但却默认了。
她挑出一件揉蓝蜀锦衫子,扔在了鸡翅木衣架子上,“那个反水的小官,是真的吗?”
陆九瞻翻身下床,不小心牵动了伤口,不由吸了口凉气。
虞长宁手里拿着杏黄百迭裙,探头看去,“你若不想说,也不必故意弄伤自己,你这伤口可是我家女使好不容易才缝合的。”
“我的衣服呢?”
她闻声看去,“许是被我家女使扔了,我让人上街给你重新买一身成衣吧。”
“娘子不必破费,赠某一身府中下人的衣服便可。”
虞长宁挑眉看了他一眼,这明晃晃的算计。
“大人以为扮成我府上的家丁就能出城了?”她选了一件藕色缀珍珠的褙子,“我家女使今晨已上街查探过一番,庞啸虎正布着天罗地网等着你呢。说起来……”
虞长宁抱着挑好的衣裙走出屏风,看着男子颀长的身体和优雅的线条,“你是怎么混到庞啸虎身边的?”
许是感受到了她毫不避忌的目光,陆九瞻转身背向而立。
“庞啸虎平日最信风水命理,皇城司掌握了他不少私事,我随便拿几样胡诌,他就将我奉为了座上宾。我在他杭州的官邸并未发现异常,所以来了明州碰运气,没想到真在他书房里寻到了账册。”
“原来如此,”虞长宁见他背脊紧实,线条流畅,两道狰狞的陈年刀伤铺开在润泽白玉上,失了美感,却更有神秘的野性,“可惜还是中计了。”
她收回目光,拉开房门正欲去隔壁梳洗,却见辛夷向她跑来。
“娘子,不好了,三娘子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虞长宁脸色一变,慌忙退回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