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越来越近,听上去如有千军万马。
所有人都禁不住停手,循声望去。
连方良也先是惊愕,而后沉下脸色。
出现在所有人视野里的,是为首骑在马上的李闻鹊,和他身旁的陆无事、杨园,以及他们身后的大军。
李闻鹊抬手。
“传令下去,将城中所有乱兵都抓起来,如遇抵抗,格杀勿论。”
他只说乱兵,而不提是府兵还是流民军,可见他在抵达之前,已经对形势有相当了解。
手下将领轰然应诺,分作三小队四散开去,奔向城中各处。
比起久战疲惫的秦州府兵,和散漫未经训练的流民们,这些经历过与柔然人作战,又精神奕奕的西州兵,简直跟天兵下凡一样,轻易就能荡平这出乱局。
围攻陆惟他们的府兵被当场拿下。
李闻鹊翻身下马,朝他们走来。
“西州都护李闻鹊来迟,还请殿下宽宥!”
陆无事比他更快跑上前。
“郎君,你们没事吧!”
唯有杨园,还骑在马上,顾盼有神,看上去对自己此番狼狈出城衣锦还乡十分得意。
公主没力气说话了,冲李闻鹊点点头,扬起下巴示意他先处理方良,不着急问候寒暄。
陆惟也没说话,他直接吐出一口血,那是累的。
陆无事大惊失色,伸手要去扶他。
陆惟却扭头去看公主一眼。
果然不是那只猫。
公主注意到他的视线,明明也浑身疲倦痛楚,却还有心思调笑。
“陆郎这是走不动了,想让我抱你回去?”
陆惟回敬一句:“公主还抱得动吗?”
公主:……怕是不行。
陆惟顺着回头,看见她手上血肉淋漓的伤口,纵横交错,甚至已经部分干涸,显得越发狰狞,不由微微蹙眉。
他想起来了,这是公主为了接方良那三支箭受的伤。
其中一支被她接住,但巨大的冲力和仓促应对也使她的手掌被磨破,没有把手废了已是侥幸。
公主没有注意到陆惟的出声,她已经被风至扶着准备回去了,只是在路过方良时,被对方喊住。
“我输了。”
方良的表情很平静,从看见李闻鹊出现起,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造反是把
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活,成功了固然回报巨大,但方良也经常想到失败的后果。
他想得最多的失败可能,是在去往京城过程中,受到京城禁军和李闻鹊闻讯而去的两面夹击,或者抵达京城之后被各路勤王部队围困的窘境。
早早在上邽城就折戟沉沙,是方良之前觉得最不可能发生的。
但事实是,最不可能发生的,最后的确发生了。
时至今日,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是否从一开始就做错了,如果当日不将刘复引入城关押,不引起陆惟他们的注意,而任凭公主他们路过,等他们离开秦州再起事,是否就会顺利?
但动手的时机是与天灾和流民相配合的,他想利用流民来屠世家,以达到渔翁得利,师出有名的目的,就只能如此行事。
在方良数十年的人生里,他已经明白,许多事情要做成,往往不是你能力达到,而需要一些虚无缥缈的运气,以及其他人的助力。同样,一件事情失败,也是由许多细节组成,任何一桩看似毫不起眼的事情,都有可能影响结果的走向。
成王败寇,夫复何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