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吧。」我刚伸手过去,玉娘轻轻地拂开,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奴来便可,姑娘歇着吧。」
她把干净的床褥铺开,我过去帮她。一边铺床一边看她,心里一肚子疑问:「你怎么会在军营啊?」
玉娘铺床的手一顿,脸上笑容微微停滞,随即又上扬起一抹更灿烂的笑:「姑娘不知,奴家中犯事入了贱籍,被拨来了军营。」
我还是很懵,一个入了贱籍的女子来军营又能干吗?她伸长手去够床里边的褥子,行动间衣领往下滑,露出布满细密吻痕的白皙脖子。
我看直了眼,瞬间明白,又觉得五雷轰顶。
书上曾记载,春秋时代越国,军营里有一种女子,专供于军人,这类女子被称为营妓!自此后,历代延续。
注意到我的目光,她一愣,低下头把衣领拉高,脸上笑意不减:「姑娘的衣服脏了,奴那里有几身衣服,便拿来与姑娘了。」
她把一个包裹递给我:「时候不早奴先退下了,外头有人侯着,姑娘
有事只管吩咐。」
我捧着沉甸甸的包裹,看着眼前明艳动人的女子,如鲠在喉,可是又能做什么呢?我自身都难保。
「嗯,谢谢。」我低头紧紧地捏着手里的包裹。
耳边传来远去的脚步声以及关门声。
所有人都走了,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一刻松懈。我抱紧包裹无力地倒在床边,如泄了气的皮球,无形中只觉得有一张网在不断地收紧,让人压抑得喘不过气。
这真是个吃人的世界。
我靠在床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恍恍惚惚地一直在做梦,有李真、桃琴,梦里他们都是好好的,突然画面一转,天崩地裂,所有人都死了,我拼命地跑,跑着跑着一头撞进一个怀抱,抬头一看,是爸妈,他们说:「不怕,我们回家了。」
我哭着醒来,一睁眼还是在这里,屋里黑漆漆,心里空落到极致。我抱紧自己崩溃大哭。外头传来脚步声,姬珩匆匆地拿着一盏烛台进来。
「你梦魇了。」他穿着白色中衣,身上只披了一件衣服,放下烛台坐在床头。
昏黄的灯光里看不清他的面容,清朗的嗓音压得低沉:「别怕。」背后被人轻轻地拍着,我浑身一僵,控制不住地哆嗦。
待看清那张脸后,汹涌的怒火攻心。
「别碰我!」把他手打开,我疯狂地往床里面爬,警惕地看他。
姬珩动作一顿,缓缓地收回了手。
烛火晃动,我们相视无言,彼此只剩下死一般的沉默。
他直起身定定地看着我,不知在想什么,随即目光移到窗户,外面黑漆漆一片昭示着夜还很漫长。
什么也没说,默默地离开。
2
一连几天。
我试过各种办法逃跑,但都以失败告终,才逐渐冷静下来,慢慢地接受现状。
玉娘见我总是闷闷不乐,推我出门散心。
院子里景色很美,但是仅一墙之隔,墙外面的天地却是血淋淋的,即使隔得那么远,我总觉得空中还能嗅出血腥味。
折下一朵桃花插进我的头发,玉娘轻笑道:「姑娘开心些,日子嘛,怎么都是要过下去的。」她低下头在花上轻嗅。
这时,河对面传来银铃般的笑声,一群穿着各色春衫的姑娘挎着花篮三三两两地从拐角处出来。正是应了那句:「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玉娘带我迎上去。
一群姑娘拿着团扇半掩面,交头接耳地议论什么,突然放声笑开,你来我往地打闹起来。
「玉姐姐,这是新来的姐姐吗?好面生。」一个穿着嫩黄裙子的女子娇娇怯怯地问玉娘,她看着年纪很小,脸上还挂着婴儿肥。
不等玉娘说,另一个穿粉蓝间色裙的姑娘拿着扇子去敲她脑袋:「蠢材啊蠢材,这就是将军心尖尖上的姑娘啊,平日且只顾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