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上再度安静了下来,御史抬手轻揉着太阳穴,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当我准备再说两句,与其解释其中的详情,便听得后侧方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子声响。
「小轻,本官待你也算不薄,如此污蔑,是否太寒了陈某人的心?」
来人一袭鹭鸶青袍,受长期用力搓洗显得有些发白。
与堂上御史大人的崭新官袍形成鲜明对比,却又不失风范。
而这公堂上的氛围,也因此人的到来变得活络起来。
甚至上首,从看到案卷起就愁眉莫展的御史大人也明显松了口气。
「陈县令,你可算来了!」
「此女是你府上带出来的人吧?此案不早便结了,她怎得还千里迢迢跑来敲登闻鼓。」
「哎呀……这事闹的,你看看!这让本官如何抉择呀?」
御史的行为举止,明显能感觉到他与陈县令相熟已久。
话里行间虽带着埋怨意味,可脸上却挂着笑。
哪有半点真生气的模样?
看着两人寒暄的熟络劲,我心里一个咯噔。
不等我从地上爬起身,陈县令那只笑面虎便转过身来,抬手按住了我的肩头。
「小轻,你心中有怨我晓得,但你姨娘之死,本官实在爱莫能助啊。」
「若是你因叔伯我请医官去迟了,便将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妄加于我。」
「那你让叔伯我今后,该如何自处啊?」
御史眼中那附和的意味,像一把锋锐的利刃,狠狠戳向了我。
他们怎能!他们怎敢?
在天子脚下也将事实扭曲至此,恍若母亲的死真是因为那小小风寒所致。
我含着泪光冲向被衙役看守的板车,一把将盖在母亲尸首上的绸布掀开,
面容姣好的女子,身着一袭青衣,双手置于腹间,面上挂着浅浅微笑。
如果忽略她肌肤上那些骇人的缝补痕迹,面容处沟壑四布的可怖伤疤。
或许还真的能称其为,绝美佳人。
此举给人的冲击力极大,惊得见惯大世面的衙役们都下意识后退两步。
陈县令一贯柔和的面容,也在看见母亲遗容的一刹那,露出些许狠戾之色。
我趴在母亲一侧,狠狠盯着堂上并肩而站的两人。
「亲眼之见所为实,大人此刻还觉得这是误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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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众睁着眼睛说瞎话,这种荒唐事御史暂且还干不出来。
他有些尴尬地握拳咳了两声,怒斥一句放肆便转身坐回主位。
仿佛刚才他想含糊盖过此事的事实毫无发生。
陈县令的面色则快速恢复如常。
他露出惋惜的表情,轻叹一声:
「本官先前听底下人说,有贼子夜闯灵堂恶意报复你周家,没想到此事竟然是真的。」
「柳氏死后却还不得安息,的确是本官管辖不周的过错啊!」
三言两语,便将母亲被人残害的事实一笔带过,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