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鉴澜一惊,这才发现狭路相逢,自己撞上的人,正是贺子衿。
她只得伸出手,接过花灯。
米色的笼中跃动着暖黄的烛光,映亮了灯下飘摇的红笺,上头却是一片空白。
“你看你喝成什么样子,这上面没灯谜。”秦鉴澜嘴上嫌弃,却不由得好奇地多看了一眼花灯。
尚未干涸的浅淡墨痕,勾勒出一个临水而坐的女子侧影,手里还捧着一盏荷花灯。
画中人眉眼飘逸,却自有仙姿,似是云中鹤来。
贺子衿寥寥几笔,颇具写意风采,让秦鉴澜也不由得在心中暗自赞叹。
秀眉微拧,她心中一动:莫非,正是因为一身烂桃花的贺子衿,在醉中画下了灯上的女子倩影,让这好些围着他的女宾吃了醋,才得以一个人坐在这里,耳根清净?
念及此处,她看向贺子衿的目光又多了一分赞许。还会装醉挡烂桃花嘛,孺子可教!
不料,身边的贺子衿转过头,立即打出一个长长的酒嗝。让秦鉴澜不得不相信,他是真的喝多了。
男人心满意足地望向她,修长的手指在灯面上跃动了几下,直直指向某处:“这儿呢,别犯傻。”
与宴前相差无几的字句,听上去却别有一分宠溺。
“在你眼里,我的智商就这么低么?”秦鉴澜忍不住反唇相讥,转眼看见画上几个小字,瞬间愣在原地。
灯面的角落,遒劲的笔锋,洒逸地上书一列墨色小字:爱妻秦鉴澜。三十一年冬,贺子衿。
“智商?”醉中的男人哼了一声,“那是什么?你父亲军中的暗语?”
画中女子本就眉目绝伦,可在贺子衿笔下,全无世俗艳色,更显风雅。
笼内的烛光,恰巧点亮了画中女子手心的荷花灯,美不胜收。
她没照过镜子,原来秦鉴澜长这样。
戴上与宴的首饰,只会更加光彩照人,怪不得能气走一帮女宾。
她一时失笑,叹道:“你若爱我,怎么每天都在怡红院喝花酒?若不爱我,你又何苦作此画,来招惹我。”
她这一问,替原作的秦鉴澜,也替自己一颗被虐的读者心。
依照小说,自从嫁入从诲居,秦鉴澜几乎只能见到每天夜里,醉醺醺地回到府上的贺子衿。
要是他直接放走秦鉴澜,她是不是可以离开,不用受日后那么多苦?
贺子衿没回话。
猎猎冬风,他坐在椅子上,勾着头,竟然已经睡着了。
秦鉴澜望着他闭嘴时更加好看的面庞,犹豫片刻,还是撕下了花灯的罩面,塞进衣袖深处。
宫外停着从诲居的马车,老车夫抽着一杆旱烟,看上去候了半夜。
见到自家主子半被秦鉴澜拖着半自己动脚走来,他连忙扔下烟杆,上前帮着将贺子衿推入车厢,自己也爬上车架。
秦鉴澜立在车厢外,却见树梢上白光一闪。
随即有一个小纸卷坠下来,落入她怀中。
打开一看,另一个陌生的笔迹,端端正正,倒是字如其人,一样光风霁月的雅致:
事态有变,明日入夜后,从诲居院外见你。玄晏。
抬头看,白衣早已踏月而去,无迹可寻。
--------------------
“不是我。”
============================
许是便于监察的缘故,从诲居离皇宫不远。
马车上,醉酒的贺子衿偏偏要把脑袋往秦鉴澜肩膀上靠;几条街的路程,她也就懒得理会一团醉气的男人,自己的思绪倒是跟着马车一路颠啊颠,从贺子衿的脸,到李玄晏的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