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工宿舍。
这里位于船舱的最底层,虽然比起上层没那么颠簸,可因为连通仓库和卫生间而时时传来的异味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为了省钱,这里自然不可能做什么隔断,毕竟也没人在乎他们这帮外籍劳工睡得安不安稳。
但作为公司正式职工的技术员可没有吃过这种苦。
因此一路上他掩住口鼻的手从来不曾放下。
直到宿舍门前。
狭窄的宿舍里挤满了人,才刚临近,技术员便被一股汗水发酵并混合着鱼腥气的酸臭味道直击灵魂。
“呕……”技术员努力遮掩住自己尴尬的动静,只不过那些被打骂惯了的劳工却根本不在意这点失礼。
“白天是怎么回事!”保罗激动从床板上跳起来,
“你不是说好了会帮我们的吗?”
“我们不是写了信让你转交给船长?”
“你给了没有?”
“为什么大副还在打我们!”
保罗步步紧逼,每声质问都像是一柄无形重锤,砸得技术员抬不起头来。
“我……我,我不是……”技术员用一口日式英语磕磕绊绊解释道,
“我不是还没找到机会吗?你,你们知道的,船长……船长他平时都很忙的。”
“已经半个月了!”边上的约翰忍无可忍替同胞们说出了心声,
“你半个月前就答应我们要向船长求情,让我们下船回家的!”
此言一出,其他劳工们也群情激愤地吵嚷起来,
“是啊是啊,大不了我们工资不要了,保证金也不要了!”
“每天起得比鸡早,吃得还不如狗,再这样下去我们真的会死在这里的!”
“我们真的会被大副打死的啊!”
“回家!我们要回菲律宾!”
“我们不想再干下去了!”
“我们要回菲律宾!”
“我们要回菲律宾!”……
劳工们将技术员团团围住,让他在惶恐之余又难免感到羞愧。
这帮外籍劳工的境遇他也是清楚的。
前两年菲律宾遭了天灾人祸,先是爆炸袭击再是台风海啸,大批难民流离失所。
而技术员所属的日本远洋渔业公司则趁此机会到当地大肆招揽廉价船员,先是用优厚的口头待遇将这些劳工诓骗上船,而后仗着这些人文化水平不高,在合同上动动手脚,保证金一扣,再是口头恐吓甚至拳脚相加,便一个个跟猪猡一样任人使唤,做最累的活,住最差的地方,根本没有选择余地。
他们甚至不知道这趟航线几乎全程都在重污染海域内打转,连防护措施都不曾准备。
更没人会去提醒他们。
因此技术员其实对这些可怜人抱有相当程度的怜悯心。
只不过……他从来不是个勇敢的人,光是面对那头熊一样的大副都说不利索话,又遑论去到船长面前帮这些劳工求情呢?
“你明天早上就把联名信交给船长!”约翰激动地抓住技术员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