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彦见多识广:“很多有钱人都会选择这种气候适宜的水乡避世,看来节目组给我们找的师父来头不小。”
艾瑞克好奇道:“跳古典舞的女生居多,你猜我们老师是男是女?”
“按照惯常套路,是个老头的可能性比较大,”陆彦分析道,“绝活傍身的人一般脾气都有些古怪,我们可能得装孙子。”
两人浮想联翩,对未谋面的师父格外好奇,插科打诨走到私家路尽头,一方阔大的园林出现在了眼前。
“这里是师父的家?”艾瑞克心甘口服,“中国的有钱人可真多。”
“一般有钱人也不会修这么大个园子,”陆彦啧啧道,“这得是豪宅了。”
园中人工造景,树影扶苏,假山流水错落有致,远处亭台楼阁,如在画中。
“怎么了?”萧子昱纳闷,对眼前的景象习以为常。
战乱之前,他们所在的梨园便是这种构造,主屋是师父住的地方,东西为子弟房,双廊抱柱,流觞曲水不绝,即使在冬天也有活水绕屋而过。
趁两兄弟发呆的功夫,他率先上前按响了门铃。木栅打开,有个管家模样的人迎了出来,看着四五十岁的样子,穿着对襟长褂,一开口便是满满的书卷气:“各位请随我来。”
“我感觉自己像穿越了,”陆彦小声道,“等会儿见到主人说不定会腿软直接跪下。”
几个人挤在门口,萧子昱率先迈了进去,气定神闲,步态从容。大家急忙跟上,若不是靠演员的体面撑着劲儿,可能会被误认为哪个小公子的跟班。
萧子昱走在前面,看着眼前青石铺路,竟觉出几分熟悉。
绕过门口两扇屏风,园林全貌初显,草木掩映下的小桥流水,古树参天,仿佛踏进经久的回忆里。甚至不用管家介绍,他都能信口说出哪里的月亮门连通后院,回廊的哪一处能看到锦鲤翻腾。
可能是江南的古院大多这个样子,萧子昱安慰自己,世代变迁,梨园早在战火中覆灭,看到个园子就觉得像,自己怕是痴心妄想魔怔了。
还不等他平复好心情,主屋猝不及防出现在视线里,上下两层的构造,粉墙青瓦,翘角飞檐,在树木的掩映下温润生光。
“各位稍加等候,我去请先生来。”老管家不紧不慢道。
明目张胆地打量不礼貌,但众人实在克制不住好奇心,陆彦四周环视一圈:“主屋里好像挂着字。”
主屋挂字,多为彰家风,明祖训,不足为奇。当时梨园也有挂,萧子昱漫不经心地想着,挂的是……
“满天风雨下西楼?”陆彦一字一顿念出来。萧子昱猝然回首,彻底愣住。
若是外围的林园布局相似还能有解释,中堂挂字乃是一家之风,也能有雷同不成?
“子昱,你怎么了?”温辞碰了碰他,“脸色好白。”
“我……没事,”萧子昱嗓音虚浮,看向屋中挂轴,白底黑字斗大,正是行楷写的“满天风雨下西楼”。
“这有什么说法吗?”艾瑞克不解。
“这句出自一首送别诗,”萧子昱喃喃,“日暮酒醒处,满天风雨送别时,大约是表示屋主人的豁达清醒,来去离别,不必挂怀。”
“能有这觉悟,多半是上了年纪的,”陆彦说道,“看这庭院幽深,都能参禅了。”
他们嘀咕的功夫,脚步声由远及近,月亮门后隐隐露出个人影来,长身玉立,步态平稳,一席月白长袍,绝不是个老年人。陆彦没来得及收回自己的话,先屏住了呼吸,摄像机镜头也纷纷转了过去。
“这气质跟子昱好像,”温辞小声叹了一句,众人纷纷转头,却发现萧子昱忡然立在原地,死死盯着那个逐渐靠近的身影,竟有些不自控地发抖。
萧子昱知道自己失态了,却无法做到收放自如,什么庭院深深,堂屋几许,都被抛到了脑后。他听到有什么东西崩塌碎裂的声音,这一定是在做梦,他怔忡想着,不然怎么会看到上辈子的师兄,他在战火中遗失的同门,萧谨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