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我还担心这些龙人与我们接触并非‘意外’,而是有意为之。”
阿好把玩着垂在胸前的发尾,目光眺向庞都的方向,眼底写满了担忧之色。
“我在想,如果我没禁得住诱惑,真的接受了土王的建议立下那样的盟约,这些羌人会不会真的按照约定,给我一千兵马……”
子昭一怔。
因为“龙人”先对土方毁约后抢劫的事情太过惊世骇俗,让所有人下意识都忽略了之前还有一件这样看起来仿佛天上掉下来的好事。
“因为他们现在做出的事,我们觉得他们多半是来骗土王粮草的。但万一,他们真的如约以龙人的名义发兵,我得到了这么一支强悍的军队,会不会挥兵西返,回国平乱呢?”
阿好面色凝重地说,“我会的。我负担不起一千人长期的补给和粮草,土王也不会永远无条件满足我的需要,我只能选择尽早夺回王位。”
“我们之前都怀疑怀桑和羌人私底下有勾结,虽然不知道他勾结的是不是这支羌人,但敢到中原来到处兴风作浪的羌人应该不多吧?即便不是这支,也脱不了关系。”
她越说越是后怕,眉头蹙得死紧。“万一我轻信了这些人,带着这些乔装打扮居心叵测的羌人回了国,他日我兵临城下,这些羌人却反戈一击……”
不必怀桑动手,里外夹击之下,她等于是自投罗网,插翅也难飞。
到时候,她死了便也算了,死的还毫无价值。
不会有人觉得这是谁的阴谋,只会觉得是土王和羌人合伙谋算了她,甚至认为她的落败是她轻信于人、引狼入室的结果。
庞国没有了唯一的女性继承人,王位从此只能名正言顺的落入男人的手中,还没有人需要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不,也许为了给她“报仇”,怀桑会领着大军,对着并非诸侯国的土方不痛不痒攻击那么一阵子。
至于最后的结果,只有天知道了。
在阿好未提起这种可能之前,子昭……不,应该说是所有人,没有人谁会去猜测还有这种可能。
毕竟,这样的猜测简直太匪夷所思、太天马行空了点。
尤其是在此时此刻的情境下,这样的计策如果想要成功,对方不但要深谙土方目前的困境和土王的性格,还得洞悉两方的底线。
否则,无论哪个环节差了一点,不是土王提不起牵线搭桥的兴趣,就是王女会觉得得不偿失拒绝立下盟约。
整件事,如果不是有让阿好信任的土王引荐,身为庞国王女的她对这些龙人毫不了解,恐怕是见都不会见的,更不会接受他们莫名其妙提出的帮助;
如果不是土王愿意先垫付粮草,又做保人,现在并没有什么资源的阿好根本就不会去思考要不要雇佣这“一千勇士”,他们要的报酬又能不能负担的起的问题。
当时,“龙人”提出的要求正好巧妙的卡在一个合适的数字上,那些丝和盐的数字既不会让庞国伤筋动骨,但也不是立刻就能答应的轻而易举,要正符合庞人的“心理价位”,并不会让他们生疑,才能继续推动下去。
这样洞悉人性、精于计算的风格太让人熟悉了,以致于阿好一细想起来,面前立刻就浮现出怀桑那副笑眯眯向母柳献策时的熟悉模样。
“或,或许只是您太多虑了吧?”
对于这种可怕的政治斗争,子昭还是嫩了点。
他结结巴巴地说:“如果是这样,那些羌人何不从头装到尾,先设法骗取您的信任呢?”
“也许是担心接触的越多,破绽越多;也许那些羌人也只是按照怀桑的计策姑且一试,并没有为这位庞国的权臣肝脑涂地的意思,谁知道呢?”
阿好苦笑着,“我这位舅舅并非寻常之辈,那个羌人的年轻首领‘姜’也是我平生仅见的难缠对手,心计手段甚至还在怀桑之上,如果他们真的联手起来……”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其中蕴含的可怕意味不言而喻。
“等到了王都就好了。”
犹豫了一会儿,子昭最后只能把手搭在阿好的背上,轻轻拍了拍,用这种笨拙的方式安慰她。
他顿了顿,语气肯定地又重复了一遍。
“等到了王都,不会有任何人能伤害到你。”
“但愿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