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早些年从卡拉克塔库斯手上买来的,是一个在伍氏孤儿院附近徘徊的臭乞丐婆卖给他的。你们年轻人不懂,真正有价值的宝贝往往产自社会中那些不起眼的群体。资本家除了盈利什么都不想,而贵族除了享乐什么都不会。对了,听说她姓冈特——多么响亮的姓氏啊!可惜是个乞丐。”老太太随意地向汤姆展示着挂坠盒。
她这一说,那个打瞌睡的红发小伙子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我可以去趟卫生间吗?实在不好意思,史密斯夫人。汤姆,陪我去趟卫生间吧。”他说着狂乱地拽起里德尔,逃命般地飞出了卧室。
“汤姆,那个挂坠盒——”
“是我母亲的。”
塞西尔懊恼地跺了跺脚:“要不我们花钱把它买下来吧?我明天就去找艾博特医生。”
“她看起来很缺钱吗?她要卖早卖了。那对她来说是具有收藏价值的珍品,是十个艾博特医生倾家荡产都买不起的无价之宝!”
“那我们向她求求情吧,她喜欢你,汤姆。只要你真诚地跟她讲清楚事情缘由,她一定会将你母亲的遗物归还给你的。”
“听着,你可以认为慈善家是富婆的时尚单品,但绝不能断定说这是她们的标配。史密斯要有这癖好,金杯和挂坠盒早就运到厄立特里亚了。”汤姆拉起他的两只手,“既然穷人无福消受,亲爱的,我打算把它们做成魂器。”
年长者吓呆了,他挣脱开汤姆的手跳起来:“魂器!又是魂器!你别说话了,汤姆,我真是疯了才会陪你来这儿。”
“听我说完,塞西尔,你也不想看我前功尽弃的对吧?我要是不继续下去,前面的人就白死了。”
“你瞎说什么呀,汤姆!”塞西尔转过身不再看他,“你疯了,你疯了我告诉你——疯到以为我还会支持你和你的那些有毒言论,疯到要对一个上了年纪、打心底里迁就你赏识你的老太太痛下杀手。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帮你了。如果你执意要杀史密斯夫人,汤姆,只要我活着,我就会以目击证人的身份出席你的案件庭审。”
两三分钟可怕的沉默之后,汤姆·里德尔叹了口气,走到他身后,在他耳边说了句话。塞西尔惊讶地看着他,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他倒坐在地上,只觉得自己的心在一个空洞的地方跳着,快要死了。
“真对不起,塞西尔,”汤姆喃喃道,“但你让我别无选择。”
第16章流浪汉
冬日凌晨散发着松香味的干净空气,清霜像盐一样铺在草地上,天空像一个倒扣的蓝色金属碗,长着芦苇的平坦湖面上结着一层薄冰。他将外套裹紧了些,在脖子上系好丝巾。他抽着烟,信步走出史密斯府,两个穿着高跟鞋的年轻人从他身边经过,他听到其中一个对另一个低声说:“那就是塞西尔·伊万斯。”他还记得以前被人指指点点、被盯着或是被人议论时,他是多么开心。他现在对听到自己的名字已经厌倦了。
那部让他红极一时的电影伴随着导演失德事件的曝光而惨遭封禁,他也曾一度被卷进舆论漩涡,当初追捧他的观众齐心协力将他拉下了神坛。他的奢靡被定义为一种剥削,而他的施舍——则是为了掩饰丑恶嘴脸而精心打造的华丽面具。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口破锅,既然做不出饭了,被人当成废品卖掉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细腕上的手表滴答滴答地走着,仿佛把时间分成了一个个痛苦的原子,每个原子都可怕得让他受不了。汤姆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好像一个套在他额头上的铁环,它慢慢收紧,威胁和耻辱似乎要将他压碎。
他回头看着身后史密斯府窗户上闪烁的绿光,一种奇怪的失落感涌上心头。他感到,汤姆·里德尔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从他裤兜里掏糖吃了。他的眼睛黯淡下来,灯光闪耀的小道在他眼前变得模糊不清。当罗伊·艾博特从远处那栋灰绿色的小别墅里跑出来时,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大约十分钟后,塞西尔走进书房,坐在窗边的小圆桌前,吃已经为他摆好的法式甜点。温暖的空气带着芳香,他似乎已经忘了在史密斯府经历的一切,只有一两次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好像将要参与一场悲剧。
“我知道你会来,我一直在等你。”艾博特把白皙的手指浸入一个装满玫瑰水的红铜碗里,“不要害怕,我相信你可以把这件事干得很出色。”
小伙子皱了皱眉头。“你剖析了我,罗伊,”他抬起头来,喃喃说道,“过了今晚我们就当陌生人吧,这对我们来说会是最好的结局。现在,我需要一瓶山奈丨钾,艾博特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