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书锦经历了这些天的事情,心中已有几分预感,皱眉道:“别院出事前,江怀雪他并没有去金陵,是吗?”
“是。”江逐星眼眸低垂,低头叹道:“爷他肯定是绝口不提的,可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想必你也知道了,曾江两家已是势同水火。我实难料想……江家三代家主极力扶持,竟换来恩将仇报。”
“曾贤穷苦出身,无所依傍,他能平步青云一路做到封疆大吏,还是在天下最富庶的江浙……这几十年来江家出了多少钱力。”
“当年曾贤进士及第,虽出身贫寒,但相貌周正,声如洪钟,文采斐然,诗赋文章写得精妙绝伦,娶了江家的女儿,又得江家欣赏,一路极力扶持。叔祖江回涯在世时,曾贤行事极为谨慎,为官颇有美名,哪怕下到条件艰苦的福建两广历练,都尽心做事绝无怨言,对待妻子也是极好,叔祖对他极为赏识,在临终时还不忘为他周旋将他擢升回江浙为官。”
“叔祖亡故后,江家生意大不如前,尽管如此,叔父……也就是爷的父亲,因着疼爱妹妹,也竭尽所能帮衬曾贤这位妹夫。爷回扬州接手家业时,曾贤刚在布政使的位置上,疏通关系哪处不要花钱,爷那时刚刚辞官,尚有治国济民的抱负,与曾贤相谈甚欢,引为至交,不论自己接手家业时如何艰难,只要曾贤于银钱有求,他也多会应允。
“刚开始,曾贤的要求大多不那么过分,花销开支也都能说出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没过两年,爷就发现,他暗中结党营私挥霍无度,甚至爷拨给他让他赈灾的粮款都被挪去他用,尤其他两个儿子接手爷底下的几间铺面后,明明都是生意最好的铺子,却连年做假账上报亏损,后来账目明细不让大掌柜过目也不肯上堂会,曾有容更是几次打着爷的名号私用爷的签章,与他两个哥哥里应外合,架空了江家好几个大掌柜,明目张胆把江家的生意干成了自家私产。”
“爷初时还顾念情谊,明里暗里劝他们及时收手,但那时曾贤已经靠着宁武侯攀上了方淑妃,更是刚刚升任两浙巡抚,行事反而更大胆起来。爷不能让他们一颗屎坏了整锅粥,只能让江家在生意上与曾家做了切割,把名下几家铺子干脆分出去给了他们,又大刀阔斧治理各条线帐目人事,收紧银根,重申规矩,但毕竟两家是姻亲,曾家行事还总是打着爷的幌子,甚至以爷的名头借贷赊账……”
“爷认清了曾贤后便开始留心调查,对他多有防备,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曾家也起了疑心,开始暗中妨害爷,爷坠马失明那次,是有人在清秋的马鞍下藏了针才致使其发狂的……爷失明后故意在蓬莱别院避事,假意放松了生意上的牵制,曾家趁此机会忙着利用曾有容蚕食江家生意,可是爷这么多年的心血不是白费的,凭他们的本事一时半刻难以成事,又不敢公然和爷撕破脸,只能暗里耍阴招,勾结了我家里人意图控制我来夺取江家财权……”
“后来更是没想到,慕靖南假死,二皇子一蹶不振,朝堂局势骤变,六皇子和方家得势,曾贤顿感时机到了,几次试探爷投入仁党门庭,爷始终无动于衷,曾贤便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对外宣称爷去了金陵,实则趁爷不备兵行险招暗中囚禁了爷,控制爷当他们的傀儡……”
裴书锦听得几近呆滞,外人只当他们荣辱一体,却没想到竟有这样养虎为患恩将仇报的故事,慕云深的猜测果然是对了,江怀雪和曾贤不仅立场不同,还有更深的仇怨。
裴书锦觉得有些荒谬,摇头怔怔道:“外人只当江怀雪呼风唤雨聪明一世,他竟也在旁人身上吃过这样大的亏,做出割肉饲虎之事……”
“爷重情重义,并非不能容人,甚至于银钱之上从未和任何人计较过……”江逐星目露恨色:“爷开始还觉得他只是一时糊涂行差踏错,不曾想到,他一开始就在扮猪吃虎,三代家主,哪个不是聪慧练达之人,都被曾贤迷惑,皆以为他是志向高远心怀天下之人……”
裴书锦明白了个大概,又摁了摁额头,想起刚才那出闹剧,敏锐问道:“江大哥,你刚才似乎提到,去年你回扬州时被曾家劫去,用江怀雪的解药要挟你为他们所用……那是什么解药?”
“我也不是很清楚,爷他不肯和我细说……”江逐星皱眉道:“你也知道,爷素来身体康健,可三年前突然诊出了寒症,由于平时看起来并无多大异样,大夫也敲不出端倪,我们都没过分在意,可是突然一次爷便犯起病来,彼时神志模糊四肢抽搐有锥心刺骨之痛,大夫皆束手无策,最后爷吐血昏厥,是曾有容支开众人将爷救醒,爷醒后又无任何异样。爷什么都不肯说,我猜疑曾有容,便找她对质,没想到她竟认了。她知道爷不忍心动她,便有恃无恐,甚至还让我提醒爷定期找她拿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