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街哦……”苏菲推上老花镜,将这封邮件看了又看,直看出花来。
她看作是未来姑爷的人,给她写了一封邮件,恳请借她西五十六街的公寓一用,好用来求婚。
那邮件里写:
「汉语诗经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我和我夫人年少相识,携手六载后分别,历经生死及其他相比之下不足为道的困难,一回首已过而立之年。
纽约是我的福地,我在这里求学,与她重逢,也在这里获知她对我的爱。
这间位于九楼的公寓,曾见证我们的朝朝暮暮,那年圣诞,不知阁下是否曾有耳闻,曾有一场百年一遇的暴雪光临。那一夜过后的清晨,哈德逊河冰面上的金光反射到这个露台,照在她的脸上。我在楼下看着,手里提着带给她的早餐,那是我这一生见过的、位于过的最美的画面。
现在,我恳请阁下允许,让这间见证了我们开始的公寓,再一次见证我们的。」
因为域名是粤语拼音,这封邮件用英文、中文及粤语中字分别写了一遍,工整、清晰,点到为止的表情达意。
苏菲深呼吸,带链条的老花镜被她推上额头又拨下,如此反复三四次。
真的扑街了,她要不要告诉明宝?
当管家这么久了,这么一小点自主权还是有的——苏菲拍板,没告诉商明宝,公事公办地回了邮件过去,将钥匙从香港邮寄过去。
那天,飞机降落纽约国际机场,称有学术会议要赴的男人,径直走进了这间红砖建筑的大门。
这座城市自一战后便有了如今的规模了,时间很快,变化却小,中央公园的四季轮换,帝国大厦永远游人如织。公寓一旁,那三个垃圾桶和从前一模一样。
向斐然无声地笑了笑,步伐未停。
电梯上升时,远在宁市的苏菲猛地拍了下大腿——
完了。
扑街。
怪她年老昏聩,那间公寓自他们买下后便做了复原,什么洗烘机啦,床垫衣柜啦,窗台上闲置的陶瓷花盆(曾养死过从扎西处带回来的野草种子),床头的雅马哈电台音响……以及所有的苏菲遗忘了但向斐然不可能遗忘的一切。
钥匙拧动,门扉推开,不设防的一眼,回首处时光不曾偷走的一切。
从布鲁克林集市上带回来的洞石置物托盘上,一枚钥匙静静躺着,是他离去前曾放下的。
银色冰箱上,她硬逼着他一起亲手做的压花冰箱贴,一套六枚,整整齐齐。
墙上的照片墙已经泛黄了,十几张,被用图钉钉进咖啡色的毛毡背板中,每一张下面都用马克笔写着时间地点——
张张都是他和她。
他怎么这么爱穿冲锋衣?
而她,又是怎么做到总是如此可爱的?
向斐然在玄关处站了许久许久,半晌,不得不垂下脸来呵笑了一声。
“商明宝,到底是谁跟谁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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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的又一个下午。
空置已久的房间鲜花布满,门窗洞开,哈德逊河的河面如此辽阔,一架飞机俯瞰而过,带起金波上的风。
商明宝一无所知地推门走进,如她所愿的漂亮、精致,而他也着西服,束领带,注视着她,为她单膝下跪。
心脏是那么不可思议地酸胀、饱满。他为她写的邮件,她在一分钟前知悉,一目阅尽,却字字能背。
那也是她所见过的、曾身处的最美的风景。
这一生,就此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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