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宠思及昨晚卫辰吾的话,本来折腾了一天就心累,这下神情更加沉重,李屏南见状,淡淡一笑:“替你们将军发愁?”
方天宠瞥他一眼,没作声。李屏南转身顺手在栏杆上一抹,让他看自己指尖上的尘土:“北境苦寒,卫将军却在这里驻守了十几年,已经是为北境安宁鞠躬尽瘁了,有什么必要非得把一辈子都托付在此处?眼下陛下又有意制衡,将军若及早抽身退步,凭他的战功,在京中的日子会比这里好上百倍千倍。”
方天宠道:“北陆军是将军一手带出来的兵,抽身退步谈何容易?他若走了,难道要把这些兵都扔给那太监,供他驱使乱来吗?”
“尚书大人一直想劝陛下缩减北陆军规模,放这些兵丁解甲归田,也替朝廷减轻些负担。”李屏南道,“只是你们将军不肯松口,朝廷诸公又恐有打压功臣之嫌,才迟迟未能推行。”
“北陆军散了,谁来守边?”方天宠讥诮地望着他,“上嘴唇碰下嘴唇,好话谁都会说,等外族领兵打进定方关的时候,你们跑得比谁都快。”
李屏南毫不退缩地回视他,面上却露出一丝笑意:“方副将,这话谁都说得,只有你说不得。”
“或者换个说法,旁人做不到,你却可以做得到。”
“什么意思?”
李屏南微笑道:“卫将军赏识你,尚书大人也知道你,如果我再向他举荐你、替你美言几句,那么你在北陆军中搏个将军当一当,也没什么难的。”
“但是,”他话锋一转,“方副将,如果你那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传出来,被御史弹劾,可就不止是降职那么简单了,说不定连项上人头也保不住。”
刹那间方天宠静了。
他的手甚至下意识握住了腰刀刀柄,似乎随时准备拔刀砍死对方,死死地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地道:“我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次北境战事是怎么挑起来的,方副将忘了吗?”
方天宠冷冷地道:“是忽思齐部……”
“不对,”李屏南伸出一根指头在他眼前摇了摇,笑道,“是你,方副将。”
“忽思齐部流寇侵扰边城和冯林,卫将军派你去清剿流寇,于是原石河头一战,北陆军大败流匪,你因此得到了朝廷嘉奖,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对不对?”
“然而真相却是,你设伏失败,打草惊蛇,放走了忽思齐人,为了掩盖自己的失误,屠杀了原石河旁的百余名村民,假称他们就是流匪,将人头带回领赏,尸身抛入河中,杀良冒功,伪造了一场胜利。”
“而忽思齐部为了报复向北陆军求援的冯林国,一举将其灭国,这才开启了北疆的动**祸乱。”
方天宠霍然变色:“一派胡言!”
李屏南的行动却比他更快,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文官,竟然出手就将他拔刀的动作按了回去,力道犹如千钧之重,连方天宠都没能挣开。
“方副将,冷静一点,这可是在你北陆军的大营里,真闹起来了你还说得清吗?”
“你……”
“你究竟是什么人?”方天宠目眦欲裂,心脏却仿佛落进了无底深渊,控制不住地沉沉下坠,“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屏南没有回答前一个问题,只是将他的手推回去,理了理衣袖,看上去依旧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慢条斯理地道:“我捏着你的把柄,自然是想控制你,叫你听话。”
“不过方副将放心,你我无冤无仇,我甚至还要多谢你。只要你肯按我说的去做,我保证你顺风顺水,甚至取代卫辰吾也不是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