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天早上,郑爷爷实在憋不住了,我上学时碰见他,他说要给龚奶奶买她爱吃的萨其马。因为龚奶奶喜欢甜食,但医生说她的身体况状最好少吃甜,所以他们家里的糕点,基本都进了我的肚里。”
“那家店得排很久的队,从开门前俩小时就有人等了,而且老字号离我们那儿还很远,他又是走着去的,所以可能下午也未必能回来。”
“他当时还笑眯眯地自嘲道:‘反正你龚奶奶也不会给我留午饭。’”
“那天是周末,所以下午没课,中午吃完饭后,就去敲门找龚奶奶说话。敲了半天没人应,然后我自己就进去了,结果发现龚奶奶瘫倒在装烟叶的柜子旁,不省人事。”
屠思梓瞪大双眼,心头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然后呢?”她问道。
云苓面容哀恸,眼神仿佛笼上一层水雾,气息中略带愧疚:“我当时吓呆了,整个人如木头般僵硬,甚至不敢上前触碰她。直接跑回家里叫来齐婶儿,然后喊来街坊邻居们,一起把她送进了我爸妈所在的医院。”
“那救回来了吗?”屠思梓的心弦随之牵动,微微迫切地想知道后续。
她还是摇摇头,语气稍稍平静:“没有,急诊科说送来晚了,急性心梗,没办法。”
“但你知道吗?因为他们二老的级别不低,所以那时候是借到了吉普车送过去的,再加上路程不远,很快就到了。可是,他们还是说送迟了。”
“那就意味着我发现的时候,情况已经不好了。”
屠思梓想到还在外面给老伴儿买糕点的郑爷爷,不禁担忧:“那郑爷爷回来后,岂不是……”
“嗯。”云苓轻轻点头,“回来后接受不了打击,骤然昏厥,也送医院了。但是由于抢救及时,所以已无大碍。”
“那时候,我被大人要求待在家里,没有跟去医院,就一直坐在家里门廊的台阶上,看着隔壁的柿子树,落叶飞舞。”
“晚上,我爸妈回来后,我就去问他们怎么样了。”
“我爸无奈叹息,他说:‘可惜了,如果可以引进那台国外的抢救设备,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但是由于技术封锁的缘故,我们国家只能摸着石头过河,一点点进步。”
屠思梓似乎明白了云苓态度的转变,以及为什么如此执着于科研。
她试探问询:“你想学医,现在甚至看理工科的书籍,都是因为这个吗?”
云苓没有否认。
“我总是在想,连龚奶奶这个级别的人,都救不回来,那其他千千万万的劳苦大众呢?”
“她缺的是一台国外进口的抢救设备,其他人缺少的可能就是一颗,以国内技术无法合成研制的小药片。”
“医生没有办法救回所有人,但我不想是由于这种令人感到痛惜的原因。”
其实如果屠思梓不问,云苓其实已经淡忘初心的由来了。
她现在回家,路过那棵被移栽过来的柿子树时,已经不会再下意识想起,这是龚奶奶悉心照料的那棵了。
人很健忘,比如这棵柿子树的来源。
但也很念旧,比如永远怀念逝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