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暂缓提这事之后,他突然提起这事,还让她措手不及起来。她内心不断告诫自己:不要太贪心,贪心会一无所有。最开始的结局,不就是两人互伴此生吗?如今不仅是可以相伴此生,还可以死后成为神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只是让他出身贵胄,却要到那塞北苦寒之地,从名震一时到默默无闻,实在是亏欠他很多。
孕期的情绪起伏,让她鼻头一酸,萧翦赶忙温柔一吻道:“这次说过了之后,以后再不提分别之事,就顺其自然直到我生命的尽头。”
高元之点点头默认。
如果注定改变不了结局,自怜自艾也于事无补,在这个世界上生活过、爱过、存在过,当死亡无法回避,那么活着就是最重要的。活着,意识和感知就有无数种可能。
故事也一样,当结局早已注定,那么过程就成了最重要的。寻常人恐惧死亡是因为死亡代表着意识的消失,代表着一切尽归虚无,就仿佛她没有来过一样。
可他们相遇相知,相爱相持一生过,这些并不是虚无。
那就只管尽情的去享受过程就好,无数灿烂的过程也是铸就了人生的意义。她遇见的人,路过的人,错过的人,都是她在路上的故事。但好在,她还有很长的时间,去释然,去学会,去寄托,去期待。这趟时空旅行教会她的道理之一,就是不负相逢,不负别离。
其实,焉知世界尽头的别离,不是他们与另一个世界的相遇?相遇的意义不在别处,就在此刻,就在当下。
高元之彻底大彻大悟了,眼前的一切,都帮她在对抗虚无。
宋锦送来的绣品,白清托人递给她让她点评的字帖,曹文君的小儿子跟她在学习医术,四岁已经辨得一些草药,心心已经是她们那条街商铺中最厉害的算盘手,三个孩子各有特点,或机灵或良善或憨态可掬……
她当然来过。
她帮助过这里的无数女子在这里寻求过一个生存的空间。
她爱过这里最优秀的男人,也得到了他热烈的回应。
正当她思绪飘远的时候,宫中传来了丧钟。
民间热传:太后果然熬死了小皇帝。
但其实萧翦心中明白,小皇帝想熬死太后,偷偷在服用元水。
所谓的元水,就是一些江湖术士在用鸡血石炼“元水”,其工序是把粉碎的砂矿石放到火炉中,用木炭加热,得到一定温度的时候,再加热蒸馏。然后再进行过滤,最后得到一种神秘的液体——元水。因为元水有防腐功能,术士们借题发挥,说这是长寿之药。小皇帝一想,也对呀,死尸都能不腐烂,活体的器官肯定也不会衰老。他如获至宝,如饥似渴,天天食用。可是现实非常残酷,喝了这神水之后,身体却每况愈下,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太后却早有准备,从宗亲之中,接了一位六岁的孩子进宫教养,说是太后亲自抚养,其实已经在教习帝王驾驭之术。
所以在小皇帝病重之时,太后便建立了皇家的陵寝,以供帝王上陵之礼;死后,太后便实行短丧制度,规定天下吏民,令到,三日除服,葬后三十六日除服。
权力的过渡,平稳又安静。
四十天后,小皇帝登基。太后命萧翦为辅政大臣。幼帝即位后,政令都由萧翦发布,而他也更为谨慎。相传他每次进出宫中和下殿出门时,停步和行进的地方都有一定的位置,有好事郎官曾暗中记下查看,不差分毫。一时间,萧翦威震海内,而太后才是朝政实际上的决策者。幼帝加冠礼后,太后仍委政于萧翦,多方势力的博弈,使萧国十几年间,百姓充实,四夷宾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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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破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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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十五年过去了,萧国已然是疆域最辽阔、人口最众多、民间最富裕的国家之一,当朝太后采取的“休养生息”、“轻徭薄赋”、“与民休息”的政策,使社会经济得到了恢复和发展、稳定,从而使得萧国国力达到了空前强盛。但她并不恋栈权位,一直等到了萧国儿皇帝亲政的日子,便下诏将国家交给小皇帝打理,自己则要去皇家寺庙修行,颐养天年。那小皇帝虽然年纪小,日所读者,却必使字字成诵,从来不肯自欺,每每读书至深夜,而不知倦怠。他十七、八岁时,因读书过劳,至咯血也不肯罢休,帝王政治,圣贤心学,六经要旨,无不融会贯通。和太后相处也很融洽,据说太后生病时,他朝夕虔侍,亲尝汤药,目不交睫,衣不解带,水米不进,所以很是得太后喜欢。太后见他治国已有自己的方式,于是权利交接的异常平稳。
皇帝亲政,四方八国均入京朝贺,可奇怪的是,这些国君寻常入京朝贺,多半带自己的儿子,一来见见世面,二来搭个人脉,铺个路子,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但这次朝贺,国君们不约而同带的居然都是自家待字闺中的女儿们。
这就不得不提到辅政大臣萧翦家的六个儿子了。辅政大臣萧翦已年过半百,他的妻子昇平郡主也常劳心劳力辅佐朝政,先后为萧翦生下六个男孩,最大的孩子萧宁之,长得酷似萧翦,但不像他父亲那般骁勇善战、舞枪弄棒,而是文采斐然,七岁时已能吟诗作赋,十二岁中秀才,被人称誉为“神童”。十七岁的参加廷试获中状元,成为萧国以科举取士以来年龄最小的状元,与皇帝都还有同窗之谊呢;他的一对双胞胎弟弟,倒像他们父亲一般,成天舞枪弄棒,萧翦也为他们寻来了最佳的教习师傅,双胞胎里高一点的那个萧预之,生得骨格魁梧,膂力强壮,并且熟习骑射,能百步穿杨,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一个出色人物,开疆拓土,敌国总是被他搅扰的了不得;稍矮一点萧濬之,颇有世代将门之子风范,六韬三略无不精通,十八般武艺,尽皆精炼,性格耿直,武勇超群的英雄人物。这三个儿子都已经到了可以娶亲的年纪,又听闻萧翦夫妇年轻时未顾及生活,现在上了年纪,却想周游列国,听说他们第一站就要去伊列国,听说那里叠翠流金,五彩斑斓美如花卷,但那地方比西域还要远,相传是去看西域护都刘一澈,这一去不知道何时回京,若不趁他们在的时候,把自家女儿与他们的儿子婚事定下来,等他们回京,他们的儿子等得,自己的女儿可等不得。他们家还有三个小儿子,虽还未成年没到议亲的时候,但总归先熟悉起来,混个脸熟之类的。
大家想法一致,可把丞相府的门槛都要踏破了,来议亲的人不断,两夫妇从天亮到天黑一直接待个不停,纵使丞相府家大业大,来的人把新茶和陈茶竟然喝了个精光,管家都得再去采购茶叶。那昇平郡主,又是京城里出了名爱睡懒觉的人,连轴应付了几天,疲累不堪,萧翦便怒了,不许任何人打扰昇平郡主休息,凡是来议亲的一概不见。但这哪是什么逐客令啊,要是自家女儿嫁进丞相府,且不说丞相的儿子们个个优秀,就说丞相这对公公婆婆,这般恩爱,听说这丞相文武双全,却连个通房妾室都没有,家风严谨,可托付终身。那儿子们肯定有样学样,跟他父亲一样巴心巴肝对自己的夫人好。
国君们更兴奋了,托人说媒的人犹如过江之鲫,向丞相府如潮水般涌来。
“这可都得怪你,都说孩子跟父母笨的那一方性别相同,我们只有六个儿子,没有女儿,都怪你太过聪慧,太过优秀。”萧府的下人们听到这种表面批评实则怒夸夫人的丞相早已见怪不怪了,一个个都强忍笑容。最后,两夫妇只有提前出发去伊列国,还贼兮兮地挑了个月色皎洁的深夜出发。
“想不到啊,我萧翦一世英名,竟为了躲这些提亲的人,深夜仓皇出逃,我的佩剑都来不及带。”萧翦带着自豪的语气自我调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