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元之一边用左手虚掩着嘴巴,一边面带笑意看着这青年将军。能临风御敌无数的人,却在这种小事上想争个糖果。
“可他还英姿飒爽,身姿挺拔,双手过膝,目能自顾其耳,面如冠玉,唇若涂脂,飘飘然有神仙之概呢!”高元之继续逗他。
“面如冠玉是因为他不用边疆戍卫,不用粗茶淡饭,不用保家卫国。我等军中男儿,自然皮肤黝黑粗糙。哪比得过我眼若流星,虎体猿臂,彪腹狼腰。我还能在应战时手执长枪,坐骑骏马,常从阵中飞出……”萧翦滔滔不绝地边自吹自擂,手边在空中比划。
直到看到高元之咯咯低笑起来,她笑起来酒窝浅浅,好生可爱。萧翦反应过来,一个箭步站起来将高元之环住说:“你是故意激我,想看我出丑着急的样子。”
“谁让你不信我,我这种人,你当放一万个心,我是那种见人美貌就移情别恋的人吗?”高元之将手臂也环住萧翦的腰上说道。
“可你与那齐正,不就是分别一年后,就心悦于我了吗?”萧翦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就后悔了,想连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高元之倒没有生气,因为萧翦说的是事实。但这老弟也确实不会谈恋爱,此情此景,他能说的这话吗?高元之再年轻十岁的话,肯定会为这句话翻脸。但她现在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事,吃过生活的苦,也享过感情的甜。说句实话,齐正现在的脸都在高元之心里都有点模糊了。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是靠日积月累的点点滴滴维护的,别说异地恋不容易维系,这种异时空恋,更是虚无缥缈。高元之吃五谷杂粮,也有最基本的情感需求,更何况她这个年龄,看世事更加现实,如果有一天能回去,她也是选择和齐正离婚;如果不能回去,为什么不能和眼前这位酸溜溜的年轻将军好好生活,人为什么要活在别人的道德标准里,让自己束手束脚、步履维艰?
萧翦忐忑地等着自己说错话后她的反应,看她脸色并无改变,他心下舒了口气:她果然和闺阁中的小女儿不一样,温婉知性,从不与他闹小脾气。倒是自己,刚才说出这话,不知道是中了那门子的邪气。
“坦白说,我与齐正几年婚姻,也是相敬如宾,但聚少离多总是不行的,感情要长久,是要彼此陪伴的。我想这也是我对你动心的原因。与你相识相知,被你吸引,是人之常情。倘若我今日回到故乡,再面对齐正,我虽对不住他,但也不想为难自己的心。我来这世上一遭,不为取悦他人,只为取悦自己。”高元之不疾不徐地说。
“那这么说,他日我与你分别,你也会移情别恋他人了?”萧翦紧张起来,只听高元之不可置否地说:“我并不是长情之人,我和其他女子不同。”高元之停顿了一下,萧翦一看她叫自己的大名了,立马严肃起来,“不要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对我,有情时欢好,离别时也要能放下,我对齐正如此,对你也不会例外,这个世界离了谁都会转。”
萧翦沉默不语,他很后悔开启这个话题。他不想听到这样的答案,他的身心交付出去,对方只能回馈更多,不能比他少。
他哪晓得,这段感情,始终是他先动心,先动心的人可没资格讲条件。
高元之见萧翦闷闷不乐,想来她这边也不知道能留到何时,相聚时珍惜每一刻,是她的原则。她善于掌控人际交往时的主动权,对方只能随她的喜怒哀乐跟着起起伏伏。“长源,我能保证在你身边的每一分钟,都真心真意,心里眼里都是你,这样行吗?”高元之哄道。
“那我自不会让有情人分离。”萧翦紧紧地抱住高元之。
两人又缠绵了一会儿,听得高元之肚子咕咕叫起来,萧翦道:“是我不好,和你在言语上纠缠,忘了你尚未用膳,我带你去京里最豪华的秦楼,祭一下你的五脏庙,据说他们出了一道新菜,去吃的人络绎不绝,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到了秦楼门外,就见厨人左手持数枚穿好的肉串,右手摆扇驱风,旁挂鱼、肉各二,面前为炙烤的方形炉盘,烤肉者一手翻动肉串。厅中所坐客人,既有手拿肉串送食的“烤串人”,也有手握肉串端坐在筵席上的“撸串者”。
“原来这时已有烧烤了啊。”高元之自言自语道。
萧翦扶她坐下说:“你的家乡叫这个烧烤吗?我们叫燔、叫炙,都是烧烤肉食,两者的区别在于燔是直接放在火上烤,而炙是将肉食串起来烤。”
店家见萧翦前来,忙上了长方形的铁烤炉和肉菜上来。铁烤炉长方形,外折沿,口大底小,近底部折收犹如二层台,四蹄形足,内置热火木炭。四壁及底部均有长方形镂孔,两场壁各有两纽,应为提拿方便而设。
“萧侯爷,知道您来,小人专门准备了桑木炭,桑木坚硬、味辛,不仅可耐久烧而且还能大大增加烤肉的香味,您预订的肉和菜都上齐了,有什么需要您再唤我。”店家一番介绍后,见萧翦点头挥手后就退下了。
高元之在以前同事聚会的时候,最擅长烤肉,每种食材的火候和时间把握的都刚刚好,于是自告奋勇跟萧翦说:“让小的为您炙烤吧!”萧翦宠溺地笑笑,撑着头憨憨地看着高元之在餐桌上摆弄。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给我吃头发!来人!给我拖出去杖毙!”声音是从隔壁包间传来,听着像萧平公。这位国公爷,胸无大志,但最好美食,京中有好吃的地方,一定能看见他的身影。熙熙攘攘之间,听得像是一个年轻的侍从端来烤肉,却有头发缠在肉上,萧平公立即命人去处死厨人。
可不能让这位少有来往的叔父,杀了厨人呢,以后谁给元之烤肉吃?她刚才看到烧烤炉的时候的小惊喜,可全都收入他眼底。别让此等小事坏了元之的好心情,自己正和她打算饮上一杯呢。
于是萧翦前往隔壁拜会萧平公,对方看是萧翦,虽来往不密切,但知他军功赫赫,自己自然要给三分薄面。
萧翦客气后说道:“萧叔父,您要杀厨子,是因为他哪条罪?他可是犯了三条罪,死也要让他四个明白吧!”
萧平公好奇道:“哪三条罪?”
“厨人的刀很锋利,能斩断骨头,头发却没被斩断,这是他的第一条死罪;用火力很旺的桑木炭烤肉,肉烤熟了,精肉发红、肥肉发白,头发却没被烧焦,这是他的第二条死罪;肉烤熟后,眯着眼睛细看也没有发现头发缠在烤肉上,这是他的第三条死罪。您看他是因何而死?”萧翦笑道。
萧平公听着萧翦话里有话,于是抬手:“罢了,本国公看在萧侯爷的面子上,饶你不死。”
“国公爷海涵。”萧翦说罢告别他回到自己的厢房,只见高元之已经烤好了肉菜,为他布菜呢!他心中甜蜜,上前坐下,张开嘴,高元之见状,亲手喂他。刚吃到嘴里,门被撞开,原来是特来谢恩的厨人,他一个滑跪,叩头感谢萧翦救命之恩,萧翦看他模样滑稽,便说:“你要谢,就谢郡主吧,是她心地仁善,劝我救你的。”
厨人拜谢后退出房外,高元之说:“是你巧舌如簧才劝的那位国公爷,为何又告诉厨人是因我救他?”
“寻常人见到厨人烤制肉鱼,皆新奇他的出新手法。但适才我见你看到他,眼底却有惊喜,想来你是想你家了。既然他是能慰你思乡之苦的人,我又怎么会让他白白丢了性命。”
高元之自认心细,却被萧翦这番细心所打动,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在眼里,这种时刻被人关注被人呵护的感觉,让高元之十分熨帖。一时间,她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回馈萧翦,于是主动提议喝一杯,情侣之间一来一回,只会加深感情。
萧翦目光流转盯着高元之丰润的嘴唇说:“你可是一杯就会倒的人啊,怎么会主动提出饮酒?”高元之笑而不语,萧翦忽然明白了她的用意,又恼自己没有瞬间领会她的意思,不过说出来见她羞赧,又别有一番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