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诚打量他几眼,此人生得仪表堂堂,身姿板正,言行举止温润持礼,倒真不失为富家公子。继而又看向兰芙,比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兰芙心领神会,解释道:“表哥,二哥他问你年岁几何?”
竟是个哑巴,祁明昀暗道。
他极力让浅笑的神情僵在脸上,缓答:“今年十九。”
兰诚再次比划手势,由兰芙代为传达:“二哥说他也十九,你张口就喊他表哥,还不知你们二人谁更大呢。”
“无妨的,我粗鄙愚钝,不揣冒昧,远不比诚表哥沉稳厚道。”
一番话都说到这份上,兰诚欣然接受,越发觉得这个表弟蔼然可亲,器宇不凡。
“那走罢走罢,我都饿了一日了。”兰芙缠着他二人。
兰父四个儿子,偏偏老大兰木华最是命苦,自小便双腿有疾,行走不便,分家后自立门户,因干不了重活,家中一直不济。
好不容易娶了媳妇,夫妻俩恩爱和睦生下个儿子,眼看日子要越过越好,可厄运专挑苦命人,小儿长到三岁便害了怪病,夫妇俩散尽家财也没能救回来。
后来生了次子兰诚,可这孩子打娘胎出来便不会讲话,看了许多医吃了许多药也不见好。
兰诚也算是一表人才,就因讲不出话,再加上家中实在贫寒窘迫,没有一个姑娘愿意嫁到他们家去吃苦。
他家那间不大的木头房还是当初兰芙的爹接济他们家,帮忙找人盖的,房屋不及兰芙家大。
屋中灯影透过门扉,照得门前大道坦荡明亮,一只柴犬伏在门口,见熟人来了,即刻摇着尾巴迎上去。
“阿旺,来。”兰芙弯下腰,亲昵地抚摸脚边的大黑狗,“真乖。”
田莲香听到屋外的动静,端着两盘菜探头一瞧,“可算来了,诚儿今日去了几趟都不见你们人影。”
“伯母,我来罢。”兰芙接过那盘香煎豆腐,稳稳端上桌,“我和表哥今日去了松云山,我都饿了一日了。”
田莲香见到祁明昀,略带生疏地上前打量,话音慈和:“这便是子明罢,生得真俊,不枉你娘年轻时也是个大美人,听你娘在信上提过你,几年过去,都长这么高了。”
祁明昀做足了晚辈姿态,谦逊含笑:“晚辈叨扰舅舅舅妈了。”
“不叨扰,不叨扰,一家人真是缘分呐。来,饿
坏了罢,随意炒了几个菜,不知可吃得惯。”
贤惠热情的妇人招呼众人上桌,又多划了几支蜡烛添上,桌上瞬时明亮一圈。
“舅妈的手艺一看便是极好的。”祁明昀笑意生硬,可并无人发觉。他从未见过此等其乐融融之景,虽极其不适,却还是要佯装欢颜。
兰木华在后院劈柴,听到妻子叫唤,才净了手缓缓走来。
“大伯,等吃了饭我去帮你劈柴。”兰芙知道他腿脚不便,搀着他坐下。
兰木华知道她是故意说些好听的漂亮话,她一个女娃娃,哪里有力气劈柴,指着她无奈笑道:“说得好听,后面还有几个木墩子,吃完饭你去劈了。”
兰芙即刻将目光一转,“表哥力气可大了,让他去帮你劈柴。”
“舅舅好。”祁明昀立即起身作礼。
兰木华跟幼妹的感情还算深厚,今日这顿饭还是他主张张罗,许是太过思念妹妹,竟在祁明昀眉眼间窥见几丝妹妹的影子,浑厚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孩子,坐,不必拘束,就跟在自家一样。”
饭桌上,他又问了祁明昀许多关于他父母之事与家中的变故,祁明昀面不改色,一一对答如流,说得兰木华夫妇眼中哀色流转,几番张口只剩哑然。
这顿饭吃了将近一个时辰,外面已是夜色浓沉,早不见来时道路的轮廓,寒蝉凄切,更为深秋之夜添上几分凉意与萧瑟。
“天都黑透了,让诚儿送送你们罢。”田莲香关切地递上一盏灯到兰芙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