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不知道他这些年有多拼命,”胡灵予再忍不住,“每一天都把自己丢到地狱里,寒暑不休,风雨无阻,你以为他对自己够狠,我告诉你,他真正付出的你根本无法想象!”
照明微光毫无预警暗了暗,电量危险。
未等稳定,谢思芒忽然发现路祈不见了。
下一秒便感觉到左侧黑暗里扑出个影子。
谢思芒一把抓住袭来的鹿角,反守为攻,将路祈逼到墙边,利用对方手中的鹿角,反而卡住梅花鹿脖颈:“谁说我无法想象,”骤然温和的语气,与手上的恐怖力量形成强烈反差,“弱势科属想在强势科属的领域突围,只能拿命拼,并且拼到极限仍然徒劳,能成功的凤毛麟角,没有人比我更懂这种痛。”
路祈盯住鲸鲨两腮下方,类似脖颈处:“鱼的心脏在这个位置吧。”
话音未落,他的另一只手忽然握拳挥向那里。
鲸鲨眼疾手快抓住梅花鹿手腕,力量完胜:“你不可能打赢我,而我现在也不想杀你了,”轻声慢语,似邀请,似蛊惑,“跟我走吧,你的能力在这里被完全浪费了,我会让你获得崭新的生命,如果你想带上这只小狐狸,我也没意见。”
说狐狸,狐狸到。
铆足了劲的身影从黑暗里扑来,“咚”一声撞在鲸鲨身上,撞倒是没可能,但也让鲸鲨在冲击中分神,手上松了力。
路祈趁机脱身。
胡灵予也是撞完就跑,专挑柜子后面黑的地方藏。
谢思芒环顾,那姿态不像在寻找偷袭者,反而像在课堂,老师凝望讲台下的同学。那一张张脸是如此天真,稚气,需要他来指明方向。
“你们一个是鹿科,一个狐科,难道从没遭受过不公平的待遇,从没因为科属而感到无力和沮丧吗?我想一定有,因为我们就生活在这样一个科属歧视的社会里……”
“一个弱势科属的成长,永远伴随着痛苦与妥协,因为我们的劣势是天生的,就像一种诅咒烙印……”
“而那些侥幸逃过的、先天身体素质优秀的弱势科属,会更艰难,因为他们拥有的科属能力与这个社会给他们的认定偏差太多,绝大部分人只能在既定规则前削足适履,极少数出了头,像路祈你一样,侦查系第一,代价是永远承受强势科属的敌意,旧的化解了,新的又会来,待错了位置的代价,就是终生与不适配的环境秩序磨合,磨到鲜血淋漓,磨到绝望窒息……”
照明的光更弱了,暗如萤火。
路祈:“这就是你研制涅槃的理由?”
谢思芒:“消弭科属差距,打破强弱科属间难以逾越的那道天堑,让所有科属站在同一起跑线,才能从根本上改变人类对觉醒的认识,让这个世界变得真正公平。”
趁着鲸鲨慷慨陈词,胡灵予悄悄贴着墙边溜了半圈,查看了聂刚强和两个侦查队员的情况,都还有呼吸,只是伤得不轻,尤其聂刚强,失血最多,再拖下去恐怕不乐观。
然而谢思芒还在说着他的“伟大”理想。
那颗鱼脑袋上没顶个圣洁光环,真是白瞎了他为全人类操的心。
仿佛心灵相通,就在胡灵予忍无可忍时,听众梅花鹿冷淡开口:“说完了?”
谢思芒看着路祈毫无波动的脸,声音终于出现一丝动摇,尽管他试图用更明显的不解情绪来掩盖:“你是我见过的弱势科属中,不,见过的所有人中,内心最坚定的。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个带着你涅槃重生的机会吗?”
路祈染血的眼里,冻结成冰:“七年前你就没机会了。”
七年前?
谢思芒怔住,硕大扁平的鲨口微张,鱼眼幽深的瞳孔里仿佛有无数画面在闪回。
同样的雾气样本,同样的鹿科,只是那对夫妇比眼前的年轻人弱太多了,毫无反抗之力,他坐在家里看手下视频传讯的现场直播,一个分神,甚至错过了两人的死亡,等定睛再去看,实验室里已经多了两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