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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第1页)

因着谢晚春早早安排好了大夫,已经动作迅速抬着阮丽娘去后头诊治了。晋阳王妃心知阮丽娘情况不差,心里到底还是松了口气,勉强笑着谢了宋氏一声:“那我就替丽娘谢过王夫人了。”

边上也有可怜阮丽娘处境的夫人,不免也跟着赏了些东西。

萧老夫人咬着牙险些撑不住脸色,眼底也不由跟着一冷,胸口梗着一口气,恨不能直接甩袖起身就走,可最后却还是忍了下来。她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怒气难消,难免迁怒的扫了眼惹出这一通事的萧琪,想着回家之后就要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孙女好好教训一通。

今日这一场宴,王家分毫无损,反倒是她们萧家,丢了这么一个大脸还得捏着鼻子人给孙子抬个不能轻待的妾室。

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等晚间送了人出去,谢晚春方才把事情从头到尾与宋氏说了一遍:“我看那萧六姑娘年纪轻轻,心肠倒是又狠又毒,竟是一门心思的想要害三妹妹的名声。先是怂恿阮丽娘去找三妹妹讨披风,然后又故意推了阮丽娘入水,趁着人仰马翻的时候令手下的人给王家丫头传话说是三妹妹跳湖,若不是我先前在众人拦住了那丫头,驳了那话。岂不就真叫她坏了三妹妹的名声?”

宋氏想起这事也是一肚子的火,只是面上不漏:“可不是。倘若不是你及时拦住了,我关心则乱之下难免受了她蒙骗,就算事后解释说实际是阮丽娘落水,那些人怕也以为是我们故意掩饰呢。”她重重的把茶盏搁在案上,恨声道,“先是宫里头的萧妃想方设法的劝皇帝立舒姐儿为后;后是萧家姑娘想法子败坏舒姐儿名声她们萧家真真是好生的算计。”

谢晚春也觉得萧家算计太过了,真真是半点也不饶人。她当时赶去湖边的时候,萧琪还不忘要管阮丽娘叫“妹妹”,倘边上一些下人不知所以的传出什么“嘉乐郡主的妹妹落了湖”,受害的还是王家几个姑娘的名声。所以,谢晚春顺手把阮丽娘塞到萧家,当真是半点也不觉的心虚。

宋氏原还有些气,可想到这事情最后的结果又禁不住笑了笑,指着谢晚春道:“倒真是有你的,竟是想得到把事情栽到萧家那个哥儿身上。”她一想起萧老夫人和萧琪离开时那张脸,便觉得解气,越发觉得这个长媳很对自己胃口。

谢晚春似模似样的捏起一块松软的桂花糕,慢悠悠的吃了一块后用帕子擦了擦手,然后又端起茶盏笑应道:“都是娘你教的好呢再说了,也是那萧七郎不小心,我不过是叫碧珠试着看能不能顺来东西,没成想还真成了。”

宋氏又是笑叹了一声,只觉得这事做的妥帖得很,谢晚春说的话也很妥帖,于是便含笑跟着喝了口茶。

谢晚春这才又道:“对了,这事我看还需与三妹妹说一句。萧家那头不怀好意,就怕三妹妹什么都不知道,入了宫又被萧妃算计呢。”

“很是。”宋氏想起女儿便是一肚子的愁,真真是心酸得很。此时便也只好握住谢晚春的手,嘱咐道,“舒姐儿那头你也多劝几句,事已至此,她自己心里也要有些准备”

说着这话,宋氏又忍不住红了眼:她原来确实是想过要叫女儿当皇后,可那到底是她的女儿啊,她肚里掉下的肉,养了十多年,日日承欢膝下,疼爱有加,真真是眼珠子一般。那日又听了王老爷说的许多辛密,想起前头两位先皇后不为人知的苦痛,她便打心眼里不想女儿去宫里蹚浑水。

可,圣旨都下了,她又有什么办法?

谢晚春只好又劝了宋氏几句:“今日是娘您的寿辰,可不能这样哭啊。”

宋氏心里有数,擦了擦泪便推她:“你先去舒姐儿那吧,今儿你也累了一日了,与舒姐儿说完后就早些休息吧。明日不必来与我请安了。”

“还是娘疼我。”谢晚春笑应了下来,起身便往王望舒的院子里去。

王望舒刚用过晚膳不久,正躺在美人榻上拿着一卷书看得入神,见是谢晚春来了,她便连忙站起身来道:“嫂嫂怎的来了?”

谢晚春顺着她在榻上坐了下来,见她案几上摆着几碟子点心,便顺手拿了一块蝴蝶酥来吃,一边擦手一边笑着道:“今日有些事,我特来与你说说呢。”

王望舒近日来清瘦了许多,看上去反倒与王若蓉有些像了,一派的温柔沉静,只是更多了一份清贵之气。她抿了抿唇,小声道:“是萧家的事情?”

“你知道了?”谢晚春颇有几分讶然。

王望舒把手上的书卷一丢,笑意淡淡:“我虽是在屋里歇着,可这样的大事,哪里会不知道。嫂嫂放心吧,我虽然笨了点,但萧家做的那些事我都明白,日后必也会防着她们的。”她不知想起了什么,面上闪过一丝痛色,不由的咬了咬唇,忽然握住了谢晚春的手,抬起一双水眸看着谢晚春,“嫂嫂,有件事,我想要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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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望舒生来就是王家嫡女,当真是犹如明珠一般被捧着长大的。这样的人,她若说一个“求”字,那便是重逾千金了。

也正因为如此,谢晚春也没有立刻就应下,她如同之前那样懒懒的笑了笑,颇为亲昵的握紧了王望舒的手,温和的笑着道:“一家人,哪里用得着用‘求’字?你说,我听着呢。”

王望舒面上显出一丝极细微的苦笑来,这一瞬间的神色便杨柳枝轻轻拂过湖面,荡出一层层的波纹,藏着无数的心事。她不自觉的低下头,额发如墨一般垂垂,纤长的眼睫轻轻颤动,眼眸底下似是有难以言说的忐忑。

好一会儿,王望舒才轻声应道:“有样东西,我想请嫂嫂替我还给那人”

她一面说着话,一面起身去了床榻边上的案几里抽出一张裁剪过的宣纸来,嘴里解释道:“之前我和母亲一同去探望陈先生,正好看见陈世兄的诗作,很是喜欢便从陈先生那里讨了来看——本是想要用这个来描样子绣一张字来。可来年便要入宫,家里又忙得很,怕是没时间绣东西了。与其在我这里放着,倒不如送还回去。”她前半句提到‘那人’的时语声里尚且还有一时哽噎,可很快便克制住了,不一会儿便很是冷静的伸手将那写着诗作的宣纸递给了谢晚春。

王望舒身上到底留的是王家的血,已历五百多年而不衰、出过无数人杰英豪的王家。她或许曾经真的因为陈观文的诗词生出过好感,因为陈观文的“痴”而暗自生喜,筹划过将来。可时至如今,她已然可以用自己心里的那柄刀把过去的一切割开,犹如割去腐肉一般的冷静严苛。

她到底是王望舒。王家唯一的嫡女。

谢晚春想,她平日里或许欣赏王若蓉的温柔隐忍,觉得王望舒被宋氏娇惯的有些娇气任性。可真到了关键时刻,王望舒倘冷了血、狠了心,那她身上的果决沉冷竟是更加叫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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