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铸:“……”
离开公府前,平安除了酒,理应什么都不能吃,吃了有违礼制。
罢了,他第一次想,真如父亲所说,礼制并非最正确的。
…
上了花轿,从永安街公府到万宁街的王府,路不算很远,不过大婚自不必赶路,抬轿的人脚步稳,走得也慢。
平安在花轿里,盖着红盖头,她摸出白面馒头,本想就这么啃,突的想起自己涂了口脂。
她想了会儿,发现撕着吃就行,便慢条斯理撕起来。
馒头下肚,她饱了,也困了。
她在轿子里摸了几下,轿子里,冯夫人果然早就备好了软枕,平安调整了一下姿势,靠着轿子,眯起眼睛。
她好像做了个梦,虽然大家都很开心,但其实,也伤心。
半个时辰后轿子停下,她睡得浅,一下睁开眼睛,轿子帘布掀开,隔着盖头,外头阳光西斜,这一日从早到晚,竟是快要过完了。
她丧失视觉,也无法感受时间为何流逝,少有这样的时候,便这让一切,都不是那么真实。
她朝外伸出手,握住她的手,不是彩芝,也不是其他人,而是一只有点熟悉的手。
平安借着盖头的缝隙,看向裴诠的手。
他的手很大,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掌心却硬硬的粗糙,似乎还有点薄薄的汗意。
一刹那,就像水晶琉璃瓶上凝结的水雾,突然被擦拭干净,世界清晰明透,周围的热闹也鲜活起来。
原来不是梦呀。
她动了动手指。
他的指尖忽的微微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心,这才不得已放开,换婢女扶住她,而他们之间,改成牵着一道红带子与大红花。
跨过正门,穿过豫王府的中轴线,一路抵达正堂,元太妃正坐于上首,另一个位置是空的。
她看着站在眼前的两人,笑着点点头,这桩定了十几年的婚事,总算要完成了。
拜过天地高堂,这一步,就是小孩子们最常模仿的仪式,平安还是有点熟悉的,接下来就是洞房花烛夜。
她想,嗯,要睡觉了。
婚房就布置在静幽轩,静幽轩的竹子被清理了一些,改种了迎春花,桃花,房中也贴上双喜,甚是吉庆。
平安虽然还是看不到,但坐在了床上的时候,她知道,她睡过这儿。
这儿也是熟悉的。
屡屡而来的熟悉感,是让人最容易放松的,就像心中的小舟,不再漫无目的地漂浮,而是慢慢靠近港湾,抛下锚。
平安悄悄松一口气。
不像其他人成亲,房中挤满女眷宾客,静幽轩里只有各家几个威望重的老太太,受元太妃邀请观礼,至于东宫的人,更不会出现在这儿。
其实,若女眷都来,也并不逾矩,是主人家不乐意。
他亲手将她迎进的王府,她被多余一个人瞧见,都不行。
既如此,房中显出几分清静,喜婆唱词,一杆鎏金酸枝木喜秤挑起盖头一角,缓缓向上掀开。
平安的视线,一点点明了,入目是地上铺着的狐绒毯子,上回来的时候还是秋天,没有铺它的。
很快,她的视线就被裴诠勾走。
裴诠着大红缂丝宝相花纹新郎袍,腰和肩膀绑着一截红绸带,束出宽肩蜂腰,身材峻拔。
他肤色和唇色偏浅淡,眉眼却如墨浓重,一身红,连他惯常带着的冷意,都冲散了几分,这个模样,正是极为俊俏风流的。
更好看了。
平安在看裴诠,他也在看她。
夕阳西下,屋内早就点上烛灯,她浓黑的头发都梳到凤冠里,小脸上,眉眼昳丽,双瞳剪水,延颈秀项,唇上一抹红艳,让她更像误入凡尘的仙子,偷吃了个甜樱。
四目相对的一刹,裴诠眸底轻动,而她用清冽澄澈的目光,直直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