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他却并没有像平日里那样讽刺我,也没有像课堂上那样愤怒。而是沉默地看向篝火,像是火的影子已经将他的舌头烧掉了。
“巫师只会缅怀巫师的死亡?”他的声音很轻,壁炉里木头扭曲燃烧的声音吞噬了他接下来的话语。我没有听得很清楚,只是隐约辨认出一句“混血”。
他头转头看向我,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话:“你长得一点也不像你妈妈。”
他见过我的母亲吗?
不对,应该是:他见过博克的妻子吗?
“博克爷爷说,我更像爸爸。”我低着头回答,“不过姨妈说,我更像妈妈呢。”
“博克,”他突然举起魔杖抵住我的额头,“你听着,你的父母就是死于血统之下的荣誉谋杀,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但是你不能做出屠戮任何一方的事情。”
“任何一方,包括你现在的身份——巫师。”
我抬头看着他,慢慢将杖尖拨向一边。他知道我在谋划着复活他的旧主吗?
“好吧,先生。”我说,“我不会对那些产生不了威胁的巫师动手。但是我总得知道些什么吧,关于我的父亲?您和他都是巫师,您总该了解些什么。”
“想都别想,”他瞪我一眼,“疯子!”
我想我跟过来的目的又达到了。虽然最后被赶出来,至少稳住这位看起来越来越不待见我的院长。我承认,从他的行为中察觉出愧疚的意味,我也在利用这份怪异的情感。
这时邓布利多教授出现在走廊尽头,他平静地和我打招呼,又问起课堂上的事情。
我知道他有备而来,我也做好应对的策略。
“我只是想起莱丽莎妈妈。”我说,“我觉得她像是从高塔上跳下去了。”
邓布利多校长了然地摸摸我的头,我能闻到他身上糖果的味道,“为什么会想起她?”
“因为马尔福对我说了狼人首领,”我说,邓布利多的眉毛抬了一下,“变成狼人的巫师们在他们亲人的心里是不是就像死了一样?因为他们已经变成另外一种生物了。死亡会转化一切,包括灵魂。”
他在我面前蹲下,平视我的眼睛,“事实上,派丽可,死亡并不能夺走我们对亲人的情感,同样,变成狼人也不能。”他说,“就像你还是会想起莱丽莎夫人一样,你在思念它,而这样的感情正是我们心中的‘爱’。”
“我会想到她,是因为我爱她吗?我也会想到妈妈,因为我也爱她吗?”
一种悲哀的感觉从我心底升腾起来,“什么是‘爱’?”
邓布利多思考着,像是在衡量如何与我解释一样,最后,他用了一句非常简单的话来教我如何衡量“爱”。
“派丽可,当你伤害一个人之后,你也会感到痛苦,这就是爱。”
这是邓布利多教给我的衡量爱意的等式,我知道,他自己并不这样想,或者不全是。当他对着其他人的时候,又是另外一种了。
爱等于痛苦?
“那‘爱’是罪恶的。”最后,我与他道别时说道。
看着他惊愕的眼神,我意识到此刻自己并不痛苦。
我不爱他。
不理会站在台阶上的老人,我跑到中庭中。槲寄生长在椴树上,一些淡黄色的果子已经结出来。莱丽莎没有落在草坪上,她躺在一簇槲寄生的枝桠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莱丽莎妈妈,”我站在树下喊她。
哀鸽的脑袋转过来,我恳求道,“您可以抱我一下吗?”
她落到地面上,从脖颈处的羽毛中,我意识到莱丽莎是温暖的,像是一块已经在阳光下晒热的石头。从她红色的瞳孔中,我看见一副空洞的骨架,阳光洒落,粼粼地在地面上像是时间的碎屑。
“我爱您。”
我对着她的瞳孔说,从那里,我看见一个正在哭泣的自己。